随着琼日部落思念巫师的心情渐渐淡了下来,大松罗木求来的雨也差不多停了。龟裂的土地又缝合如初,清新湿润的空气弥漫在山川河谷。太阳出来了,金色的阳光铺满大地,修庙工地又热火朝天起来。大松罗木盘腿坐在工地前面草坪上的树荫下,欣赏着眼前的劳动场景。
雨后的天气还真热,树荫外刚复苏的野草又被晒蔫了,蝴蝶也合拢翅膀停在花丛中喘气。可是劳作的人们一点儿倦意也没有,砌墙的男人们挽了发髻,裸着汗流浃背的上身,手中挥舞着剜稀泥的木刀,相互大声说笑。妇女们则穿着单层“惹喇”,上面套一件羊皮褂,背着装满石头的背篼,从庄稼地中的小路上走来。踩稀泥的小伙子们手牵着手,裤脚挽至大腿,转着圈儿踩泥,唱着节奏感很强的歌,像跳舞似的。几个上了年纪的老人在新砌的墙脚下走走停停,东看西瞧,向站在上面砌墙的小伙子们指指点点。
多漂亮的石头房子!大松罗木暗暗赞叹,原来石头也可以造这么美的房子。一层大石块砌过去,一层小石块砌过来。上面一层的长度总比下面的一层略微收短些,砌完后整个房子就像斗状。屋顶一分为二,划为前后两个部分。后半部分继续增高,使这幢石房再增加一层,上面覆盖木瓦,屋顶成“人”字形。前半部分不再增高,地面铺上黏性很强的黄泥,用脚踏板拍得紧实光洁,形成平台。山墙上挂着水槽,专门承接平台雨水,平台周围也是用石头砌成四四方方的女儿墙。
人的手竟会有这么巧,石头也竟会这么听话。山上捡来的石头奇形怪状,大小不一,到了这里,它们却都能找到最适合自己的位置,好像早就裁量好了似的。能够砌成笔直如削的墙角,平整似镜的墙面,连石头自己都不敢相信。门楣、窗棂、屋檐、女儿墙的砌法该凸的凸,该凹的凹,该弧形的弧形,该错位的错位,该重叠的重叠,都十分妥帖到位。
寺庙就要竣工了,该起个名字,取什么名字好?大松罗木闭上眼睛思考。要是师父在就好了,取个什么名字好呢?
“雍忠,叫大伙儿吃午茶啰!”煮茶伙夫通知吃午饭。嘉绒藏区一日三餐都离不开茶,吃饭就说成吃茶。雍忠是工头,作息由他安排。
“雍忠?对呀,我怎么没想到呢?”大松罗木脑海中马上浮现出麻布经书上每一页都画着的雍忠符号“卍”。它是教徽,虽然大松罗木到现在还没有完全领会其中的深意,但是觉得以教徽为寺庙名最稳妥。
雍忠领着大伙儿来到架了大茶锅的火塘周围坐下,大松罗木被请到铺了羊毛毡的位子上。
“寺庙就要修完了,也该取一个名字吧?”工头雍忠问大松罗木。
“是呀,叫啥名?”众人问。
“雍忠拉顶,你们看咋样?”大松罗木看了大家一眼,既像征询意见,又像最后一次拷问自己。
“雍忠?嗨嗨,说我呀?开玩笑吧?”平素十分严厉的雍忠,这时却忸怩起来,脸也红了。
“别自作多情!”雍忠旁边的小伙子一巴掌拍在雍忠肩膀上,“雍忠后面还有拉顶呢,你小子拉顶得起吗?”
“哈哈哈!”大伙儿被逗乐了,开怀大笑。此时此刻,雍忠的脸更红了,连脖子都像抹了鸡血似的,很不自然地跟着大家笑。
“好听,就雍忠拉顶了!”大伙儿对这个名字十分满意。
后来,吉祥坝子上陆续冒出许多高大的寺院建筑物,与这些建筑物相比,雍忠拉顶寺更像民房。但是,它是琼日部落地盘上建起的第一座寺庙,意义自然非同寻常。
琼日部落尝到了修庙的甜头,自从修庙以来,求雨一次性成功,美女们主动走进部落,难道这不是个好兆头?说不定从今往后,还会接二连三地发生许多开心事!因为自从修庙以后,人们觉得什么事都会有求必应,心想事成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