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了,戴波挑着一担柴草正要出门,妇人挡在前面说:“戴牢头,你这是挑到哪里去呀?”
戴波不动声色,从容地说:“挑回家去呀,你不是嫌我放在这里碍事吗?”
妇人道:“这就怪了!早不挑,晚不挑,深更半夜要挑柴回家。”
戴波压住心中的怒气,仍然平静地说:“白天不是没时间吗?”
妇人道:“别瞎扯了,我看你是想放火吧。”
戴波心里一惊:“放火,放啥子火!你婆娘脑壳进水了。”
妇人道:“你龟儿的脑壳才进了水呢!好好的差事你不干,要跟着人家闹革命。你就不为自己的女儿想一想,要是你被砍了头,她咋个办?”
戴波没有耐心再跟妇人绕圈子,怒斥道:“放你娘的臭屁!老子就闹革命,你管得着吗?”
妇人阴阴地一笑说:“我是管不着,可是有人管得着。你以为你还走得出这鸡市巷吗?”
戴波一愣,扔下肩上的担子,指着妇人的鼻子骂道:“你这贱妇,竟敢出卖老子!”
妇人道:“出卖你,我这是在帮你呢。人家陈捕头说了,只要你乖乖待在这里,保你啥事也没有。”
想到城内城外数千名弟兄还等着自己点火发号,戴波心急如焚。他原想把柴草挑到衙门口去,顺便把县衙一同烧了。现在看来已不可能。既然出不了门,那就只有一个办法:就地放火。
戴波将两捆柴草叠到一起,将一桶松油淋在上面。妇人忽然反应过来,发疯似的扑向戴波,嘴里叫道:“你想干啥子!快来人呀,抓革命——”“党”字还未喊出口,喉咙已被戴波卡住。
守在巷口的几个黑影隐约听到妇人的喊声,迅速聚拢。那个嘶哑的声音说:“大家盯紧点,见戴波出来,马上拿下。”
几个人贴着墙根,缓缓向小巷转角处靠近。
戴波将妇人摁在地上,单腿跪在妇人胸前,两手死命卡住妇人的脖子。妇人挣扎扑腾了一阵之后,渐渐地没有了动静。
戴波直起身来,把柴草掀到妇人身上,将火点燃。“轰”的一声,熊熊大火冲天而起。几个巡捕冲进小院时,戴波正对着火焰狂笑不已。
见城内火起,刘天成为之一振,大声喊道:“弟兄们,暴动开始了,跟我冲啊!”
刘天成率领百余人齐刷刷从古庙里杀出,直奔西门。赶至城门口,见城门紧闭,寂静无声,心中顿生疑窦:不是约好了里应外合吗?怎么不见城内一点动静。几枚炸弹扔出之后,忽见城楼之上灯火通明,枪声大作。前面十几个弟兄应声倒下。刘天成大叫一声:“不好,官府已经有了准备!”
刘天成随即率领众人,抬着中枪的弟兄迅速撤出。退至码头时,碰上几个从北门和东门逃散的同志。相互一问,方知彼此遭遇到同样的情况。
南门城内,谢奉琦率数十名党人刚从客栈杀出,立即被强大的火力堵在巷道。党人们以火铳和炸弹抵挡了一阵,终因力量悬殊,难以招架,四散开去。
南门城外,刘安邦、鲍九成领兵赶到,见城门紧闭,便同城垛上的守兵喊话。
“喂,楼上的弟兄,我是巡防营的刘安邦,奉命进城救火,请打开城门。”
城楼上一个声音回应道:“刘哨官请回吧,城内大火已经扑灭,不必劳驾你们了。”
刘安邦举头一望,见城内上空一片漆黑。约好在城内接应的党人也不见踪影。估计官府早已知情,强攻已是徒劳无益。只得就坡下驴,大声说:“那好,兄弟我就不进城了。”
泸州城内,知府杨兆龙得到江安县令电话告急,当即下令紧闭城门,断绝交通,全城戒严,并派出大批巡防营士兵彻夜巡街,使得城内外整装待命的同盟会会员和帮会兄弟彼此隔绝,无法联络。明知大事不妙,却不敢轻举妄动。
挨到二更天之后,佘英决定放弃行动。遂命身边的同志迅速散去,分头通知潜伏于各处的党人和帮会兄弟,叫他们务必在天亮之前撤出泸州,并让赵铁桥、杨维两人星夜赶赴兴隆场和长官司署,通知黄方和殷吉祥取消行动,解散队伍,伺机再举,命朱之洪奔赴成都,通报熊克武和成都的同志。
南门草垛之中,莽哥得到佘英的指令,心中很是窝火,气鼓鼓地说:“守了半夜,屁都不放一个就喊撤,哪里是我袍哥的脾气!”
“刀疤脸”也颇有同感:“是啊,就这么灰溜溜地回去,以后没脸在江湖上混了。”
莽哥心一横,对身边的几十个兄弟说:“你们快撤,我跟‘刀疤脸’还想跟他们玩一把。”
兄弟们还有些迟疑,“刀疤脸”吼道:“这是佘大爷的命令,谁敢不从!”弟兄们纷纷散去后,莽哥和“刀疤脸”提着一篮子炸弹摸到东门。见桥头上有几个兵勇在那里转悠,便取出篮子里的炸弹,接二连三向兵勇扔去。几个兵勇应声倒下,有一个兵勇跌入了水中。因为距离太近,两人也被兵勇的乱枪击中,倒在地上。
桥头的爆炸声瞬间引来了数十名巡防兵。个个手提灯笼,荷枪实弹。见躺在地上的“刀疤脸”和莽哥,七手八脚将其绑上。正要拖走之时,“晾衣竿”率十多个红帮兄弟挥刀杀来。黑暗之中,一场混战之后,红帮弟兄全部倒下,巡防兵也躺下了大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