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京港码头，挤满了中国留学生。即将起程回国的，特意赶来送行的，三个一群，五个一堆，依依话别。
熊克武握住但懋辛的手说：“你多多保重。这种没有尊严的日子，我是一天也待不下去了。”
但懋辛不无遗憾地说：“可是你中断了学业，也是革命的损失啊。”
熊克武坦然说道：“这个不要紧，以后在实践中学吧。此次回去，我们要创办一所自己的学校，用以解决归国留学生的学业问题。”
但懋辛略感吃惊：“办学校，这可不是件小事，你们从哪里去弄那么多钱？”
熊克武信心十足：“我们各校代表已经跟留学生会馆商定，由他们出面向学部报告，要求将派送留学生的官费拨给会馆，再转交我们用来办学。”
但懋辛深为忧虑：“你们也想得太天真了。你相信学部真愿意拨出这笔钱吗？要是不给怎么办？”
熊克武胸有成竹地说：“总会有办法的。三千多名留学生滞留上海，我不相信他们敢等闲视之。”
但懋辛：“那我预祝你们成功。过不了多久，我也会回来的。到时再来找你。”
轮船的汽笛响起，告别的人们相拥而泣。
秋瑾提着行李箱，大步流星走到船舷，回头向岸上一个日本女士挥手喊道：“美都子，不要忘记我！”
美都子泪流满面，大声应道：“竞雄，我会想你的，保重啊！”
熊克武拍了拍但懋辛的肩头说：“恕刚兄，好自珍重，后会有期。”说完，毅然转身，大步上船。
船舱里挤满了中国留学生，或兴奋，或忧虑，或愤慨，或沉默。熊克武、黄树中、谢奉琦、曾冠围坐一起，促膝谈心。熊克武感慨地说：“我去年十二月来东京，到现在正好一年。时间虽然短，收获颇多啊！”
谢奉琦颇有同感：“是啊，初来之时，我们像是没头的苍蝇，天天喊革命，却不知革命为何物。现在好了，加入了同盟会，有了组织，有了目标，回去之后知道该怎么做了。”
秋瑾走到船舱中间，大家顿时安静下来。
秋瑾说：“同志们，在我们之前，已经有近三千名留学生先期回国，不少人因为学业中断而苦恼。我们回去之后，要抓紧处理善后，尽快办起我们自己的学校。”
姚宏业起身说：“竞雄大姐，需要我们做什么，你只管吩咐，我们全听你的。”
熊克武也起身说：“对，我们回国的留学生有几千人，不能没有领袖。大姐，你做领袖，当之无愧。”
秋瑾谦和地说：“领袖不敢当，如果大家信得过，我可以做个临时召集人。”
众人鼓掌，齐声说：“我们信得过。”
秋瑾说：“昨天晚上，我几乎彻夜未眠。想到我们的好兄弟陈天华，想到我们发起的抗议风暴，想到我们即将回去的祖国，心中有着无限的感慨。”
谢奉琦插话说：“秋瑾大姐是个才女，一定有新作问世吧？”
秋瑾说：“我写了一首白话诗，你们想不想听？”
众人齐声道：“当然想听。”
秋瑾顿了顿说：“全诗较长，我把最后几句念念吧：
曰：‘归也’，归何处？
猛回头，祖国鼾眠如故。
外侮侵凌，内容腐败，没个英雄做主。
天乎太瞽，看如此江山，忍归胡虏？
豆剖瓜分，都为吾故土。”
众人被秋瑾的情绪深深感染，不由得悲从中来，愁肠百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