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沈灵萱是真的饿狠了,半大碗的小米粥很快就被她吃了俄一干二净,望着干干净净的小瓷碗,沈灵萱还意犹未尽的直添小舌头。
这一切落在了李香秀的眼睛里,真是又心疼又欣慰又自责。
她心疼女儿这么小就因为乱七八糟的事情饿了肚子;欣慰的是女儿这么小饿着肚子也不吵不闹的,安静的一直呆到大人们忙完了顾上她的时候,一晚米粥竟然也能吃的香甜;她自责也是因为自己的粗心和弱小,不能让女儿无忧无虑的长大,让她才这么点大就要经历这些。
一时间,李香秀有些怔怔的出了神。
王氏看出了沈灵萱还没有吃饱,她一边收拾着碗筷,一边商量般的说道,“二小姐饿坏了,我去把鲁妈妈唤来吧?”
沈灵萱一下子抬起了头来,她好不容易才可以自己喝小米粥了,哪里还肯再去吃母乳?之前她还可以说是求生的本能,为了活命她不得不喝母乳,现在她既然已经长到可以喝米粥了,再也没有了死乞白赖的喝母乳的借口,为了已经所剩不多的节操,她必须要表态了。
“粥,粥,米粥!……”
沈灵萱大声又坚决的说出来自己的决定,这让王氏惊奇不已,她开玩笑一般的确认到,“我们的二小姐这是不打算要鲁妈妈了?”
沈灵萱的气势顿时一滞,她想起了自己每每抱着鲁妈妈大吃特吃的情景,再想想方才小娘亲和舅舅商量着要大批量的裁撤下人的事情,忍不住小脑门上就冒了汗了。
“要,妈,妈,粥,吃粥,妈妈,睡,睡,……”
其实沈灵萱想说的话是‘我不吃母乳,我吃粥,鲁妈妈晚上陪着睡’。她想表达的是,她虽然不吃母乳了,还是很喜欢鲁妈妈的。可是,她调动了所能调动的所有力气,说出来的还是这么残破的不能成句的零乱字眼。
沈灵萱泄气不已,王氏却已经被她惊讶的差点掉了下巴,她结结巴巴的说道,“二,二小姐,你,你能听的懂我的话?”
当然能听懂了!沈灵萱心中暗自诽谤,不过有了方才李思远那一出,她不敢把情绪表现的太明显。面对王氏的惊奇,她顾不得再气恼自己说不成语句的事情,冲着她吐了个泡泡,再次清晰有努力的表达了出了自己的观点,“吃粥,妈,妈睡,……”
一说曹操,曹操就到。
就在沈灵萱费力的想要留下鲁妈妈的时候,鲁妈妈也端着一个青花瓷碗出现在了门边,一股子直冲肺腑的甜香,立即引起了沈灵萱的主意。
鲁妈妈一脸的感动,很显然是听到了沈灵萱铿锵无力的宣告了,她的眼圈红红的几步垮了过来,举着手里的小碗对着李香秀请示到,“姨奶奶,二小姐一岁多了,是该添加些辅食了。奴婢去灶上蒸了鸡蛋羹,特意多放了一些水,更加绵软些,还加了一些新鲜的桂花汁进去,想拿给二小姐尝尝。”
说实话,李香秀并没有带孩子的经验,特地请来的这个鲁妈妈不但是奶水充足,带孩子更是一把好手,把不能说话的孩子的心思揣摩的很到位,每每都是没等沈灵萱感觉到不舒服抗议呢,她就已经提前把事情做好了,这让沈灵萱少受了不少的罪,也让头一次当娘的李香秀省心了不少。
对于这个体贴周到的鲁妈妈,不但是身灵萱舍不得她走,就是李香秀也舍不得的,就算把她身边的石榴和腊梅都裁撤了,她也决不舍得动鲁妈妈的。
方才,懂事的女儿已经自己吵着吃粥了,鲁妈妈又说她可以吃辅食了,李香秀自然没有不准的道理。她含着笑点了点头,调侃的说道,“鲁妈妈说好自然是没问题的,咱们的二小姐对鲁妈妈可是好的很,一时不见就想呢。”
沈灵萱没有理会小娘亲的调侃,她的精神全部被鲁妈妈手里的桂花鸡蛋羹给吸引住了,鸡蛋羹她吃过,桂花糖她也吃过,可就是没吃过放在一起的桂花鸡蛋羹,不用吃,光闻着香味,再听这名字就足够让沈灵萱流口水的了,她哪里还顾得上和她们墨墨迹迹的调侃闲磨牙啊。
沈灵萱馋的流哈喇子的模样终于引起了李香秀的注意,她忍不住掏出帕子捂着嘴闷笑了几声,然后宠溺的说道,“瞧咱们的二小姐都等不及了,要是鲁妈妈再不给她吃啊,可能就要急哭了呢。”
“姨奶奶说的是,”鲁妈妈一边笑着应承,一边在沈灵萱身边坐了下来,带着笑意宠溺的说道,“二小姐别急,咱们马上就吃噢。”
桂花鸡蛋羹果然没有辜负了沈灵萱的期望,它又比那只有一个味道的小米粥好吃的不少,让小小的沈灵萱差点吞了自己的舌头。
俗话说,饱暖思**,这话放在如今的沈灵萱身上就是吃饱了就想着睡,尤其是她硬生生的撑了大半天,听到了那么多的暗地里的秘辛之后,她的小脑袋已经超负荷运转了,如今没有了秘密可听,又吃了个小肚子溜圆,她的上眼皮一阵阵的发紧,再也支撑不住的睡了过去。
当沈灵萱再次醒来的时候,她发现自己不是在小娘亲的软榻上,也不是在自己的那个小房间里,而是在小娘亲的暖阁里。而且,奇怪的是鲁妈妈和小娘亲都不在她的身边,周围也是影影绰绰的一片,貌似已经是傍晚时分了。
一般情况下,这么小的孩子一觉醒来,看不到熟悉的大人在身边,第一个要做的事情就是放声大哭的。可是,沈灵萱是二般的,她不仅没有大声哭闹,反而是一阵的窃喜。
窃喜她没有被抱回她自己的小院子,而留在了小娘亲的暖阁里,这就意味着她可以听到很多的内幕。而且,在她睡觉的时候鲁妈妈向来都是寸步不离的守着她的,现在鲁妈妈竟然破天荒的不在,这绝不是说鲁妈妈偷懒离开了,而是有人命令她离开了。
那么,这也就意味着又有人在秘密的说什么悄悄话了,沈灵萱想到了这个可能,心头一阵兴奋,她用力的翘起了自己的小脑袋,向着不远处的屏风的位置望去,果然透过屏风看到了外屋的花厅内隐隐透过来几丝烛火的光亮来。
沈灵萱动作娴熟的爬了过去,紧紧的扒在了屏风上,透过了那几丝摇曳的光线,她努力的向外边看去。
只见小娘微亲垂着头跪在了地上,下巴上还一滴又一滴的滚着泪珠子。而小娘亲的前面大刀阔斧的坐着一个男人,只可惜那人背对着沈灵萱的方向,看不到他的长相和表情。
不过,凭着沈灵萱小心翼翼的听来的那些消息,这个人的身份并不难猜,能在小娘亲的内室,又让小娘亲这么卑躬屈膝、痛哭流涕的,除了那个便宜爹安平知府沈冠沈肃琛之外,没有第二个人选。
而小娘亲和便宜爹遣散了丫头婆子们,这么悄悄的说的事情肯定也是不足为外人道的机密之事,这让沈灵萱精神大振,忍不住凝神细听起来。
沈灵萱迅速的认清了目前的形势,屏心静气的听了起来。
外面,李香秀的话已经说了一半,还在哭哭啼啼的小声说着。
“……,老爷,奴婢,奴婢真是吓傻了,翠儿妹妹就那么直愣愣的坐在一大滩的血泊里,她身边伺候的丫头都被赶了出去,说是她们吃里爬外伙同外人害了她的孩子,说是在马车上用了不该用的茶碗,她,……”
李香秀一边说,一边觑着沈老爷的神色,见他对她说的这个话题似乎不太敢兴趣,赶紧又换了另一个话题,继续说道,“奴婢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赶紧让人去请封津城里最有名的大夫,号称神医赛华陀的张远山,然后又擅自做主的把那两个丫头看押了起来,想等老爷来了替翠儿妹妹做主。”
李香秀一口气说了这么多,停下了稍稍的喘了口气,眼梢的余光却一直关注着沈老爷的神色,想从他神色的转换间窥探出他内心一鳞半爪的想法来。
沉默间,沈冠的神色转了几转,终于还是沉声问道,“你,你不要怕,跟我说实话,那个张远山是怎么说的?翠儿她,她的身子到底如何了?”
果然不出李香秀的预料,沈老爷最关心的还是他的子嗣,他才首先这么隐晦的问起了翠儿的身体情况,却对是谁害的翠儿的事情只字未提。或者说,不用问别人,他自己心中已经明镜一般的了。
心中有了底,李香秀的脸色一转,声音更加凄婉了起来,“老爷,翠儿妹妹,她,她太可怜了。赛华陀张远山说,说她这次小产伤了身,以后,以后怕是再也不会受孕了,而且,要是不肯好好休养的话,怕是连命都保不住呢,呜呜呜,翠儿妹妹的命真苦啊,呜呜呜……”
李香秀说到这里,物伤其类,她心头一酸,再也忍不住了,不顾体统的哭出了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