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姐姐,不能再睡了。”
窗外蒙蒙亮,迷迷糊糊中,初九便感觉到有人在摇晃自己,她心里虽然纳闷,却也没忘记自己是独住,便又翻了个身,打算继续睡觉,可那双手却是锲而不舍的再次缠上来,这让她多少有些不耐,睁开眼睛想要瞪向那扰人清梦的人,却在触及到眼前的十一后,刚升腾起的怒火便消了个干净。
因为是刚醒过来,所以初九的头脑还有些不犯迷糊,眼巴巴的看着这孩子,声音有些干涩的问道:“怎么了?”
“姐姐,今个是要去猎户村那边收毛药的日子。”十一的小脸苍白消瘦,浑身上下也便只剩下那双眨着眸子还有些生气。
“毛药?”那是什么?药的一种?
“嗯。”十一先是点点头,随后又摇摇头,解释道:“爹爹说,咱们家要每隔半月,就得边镇猎户他们那里,去收他们上山采摘的毛药,不然那些猎户们就会把毛药都弄乱掉,也就不能卖好价钱了。”
“是……是我去收吗?”初九有些不确定的问道,刚到这个地方,尚未适应不说,还有各种未知,所以她会主办忐忑,也不奇怪。
“是咱们,爹爹不在家里的时候,都是娘亲带咱们三个一起去收毛药,每回还得去镇口找毛八爷,跟着毛八爷一块去呢,毛八爷做毛皮生意,咱们做毛药生意,两边都不耽搁。”十一的声音弱的好像只小猫,但听着软软的,很好听。
初九听十一提起毛八爷,脑海中便浮起了些印象,那毛药又是什么?初九凝眉思索,脑海中便立刻浮现出很多刚采摘下来的,或者简单处理过的药材,这才反应过来,想来所谓的毛药就是草药。
自己对这个世界的东西知道的太少了,初九心里叹了口气,有几次她都想告诉他们,自己并不是原来的那个初九,但都忍住了。
她曾经听人提起过,说一位千金小姐病死,临下葬的时候忽然醒来,按说应该是高兴的事情,可那个千金小姐醒来之后,便一直说自己不是那个千金小姐,而是某位员外家里,被正室冤枉偷人,被活活打死的小妾。
结果可想而知,那位千金小姐的家人自然是将她堵了嘴,给活埋了。
“姐姐,你在想什么啊?”十一小心翼翼的看着发呆的初九,觉得这个姐姐有些说不出的奇怪。
初九干咳了一声,然后拍了拍额头。“瞧我这记性,今个是几了?”
随后又问了些瞧上去无关的事情,初九打算起身下了床榻。
“这都什么时辰了,还在床上赖着呢?”
门被猛地一推开,初九有些惊讶的看过去,便见到婉娘手叉腰站在那里,她嘴快,所以等说完话后便是一停顿,显然是想起初九方经生死,口气还是那般,声音却轻了些。
“快些个起来,今个得把那些个汤汤药药的都给弄回来,免得你爹又一直唠唠叨叨个没完没了。”
婉娘说完便甩了袖子走人,初九也没再耽搁,赶忙起身去洗漱,对忽然多出的家人,初九的心里其实多少还是有些不习惯。
初九去吃饭的时候,虎子已经在桌子边,抓住个玉米棒子在啃,婉娘将一小锅子端上锅,然后给分到几个碗里。
初九疑惑了下,随即脑海中便闪过从前的记忆,原来这苍裕和除了是个好大夫,还是个滥好人,总是施医佘药给旁人,从来不分对象,本来他也没什么名气,为人看病就几乎没什么收入,再加上贴的,家中自然没多少闲钱,婉娘劝过闹过,最后为了减少支出,只能遣散了仆人,只留下自己的陪嫁丫鬟。
后来,陪嫁的丫鬟也给嫁了出去,婉娘也便只能事事亲为了。
记忆片段到这里,便中止了,初九在心里一叹,总觉得事情并非这原先的初九所知道的那么简单。
婉娘在桌上便一直催促,说要早些去,初九想了想,便提出要自己去的事情,因为她盘算了许久,觉得如果这一同去,那马车几乎装不了多少药材回来,依着方才十一的话来说,那要去的地方可不算近,若是收的多了,怕还要来往两个来回,一整天的时间也都过去了,可又不能把十一跟虎子放在家里,她才想自己去,让婉娘在家带着两个小的。
婉娘起初不答应,初九想了想,又提出租一辆大一些的马车去,婉娘便犹豫了起来,后来瞧了眼初九,便也就答应了她独自去收购药材,还叮嘱她早点回来,又给她装了些烤熟的番薯,让她路上吃。
初九便去套马车,然后试着甩了甩马鞭,似乎并没想象中的那么难,便搁下了马鞭,去问婉娘讨了遮尘斗笠,她可不想因为脸上的伤,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婉娘将她送到门外,这一出门便引起了左右四邻的注意。
“哟!这不是婉娘嘛,不是搁大都享清福,怎么就跑咱们这犄角旮旯来了。”
说话的是一个看上去眉毛几乎高挑入额角的妇人,拿着个木桶,一抬眼看到戴着遮尘斗笠的初九,面色便一僵硬,口中喃喃:“不是说死了吗?”
婉娘耳尖,听了那那妇人说这话,便立刻破口大骂了起来:“我呸,你才死了呢,一家子老老少少的都生鸡瘟,再敢胡扯八道,看不撕了你的嘴。”
骂完了,她又转头看初九,逮着又是一顿训斥:“你今个是怎么了,怎么就由着这婆娘胡扯八道,我平时怎么教你的?”
平时?初九愣了下,脑海中便立刻闪过了些画面,从前的初九似乎也是个泼辣的,于是便微微冲婉娘颔首,表示自己记得。
可便是知道当如此,多年的教育摆在这里,所以初九嘴张了半天,还是什么都没骂出来,这让婉娘多少有些不满,可瞧着她一付手足无措的样子,也就觉得她是刚受惊吓,所以才有些反常,便没多作责怪,转而去与那挨了骂后跳脚的妇人对骂了起来。
“吵什么吵啊,这一大早的,还让不让人活了啊。”最后那个尾音拉的很长,右舍院子门打开,一富态的妇人端着盆子出来泼水,一出来就”啧”了一声,道:“我说孩他婶,初九今个是怎么出来了?”
虽然问怎么了,可听着口气却是知道的一清二楚,显然是已经在门后听够了贼话,这才借着泼水的由头,开门出来。
初九听着又是一拧眉,觉得有些糟糕,三个女人一台戏,这三个可没个省油的灯,不晓得得吵多久。
十一跟虎子两个正躲在门后面,打门缝往外瞅,见这两个人对吵变成了三个对吵,十一便从门里闪出来,对初九说道:“姐姐,你先走吧。”
初九迟疑了一下,她从前不是没见过人争吵,只是那些所谓的争吵,更多的时候是偏向于辩论一般的争执,而非是像这般的对骂。
“胡婶她总是跟娘亲吵架,胖婶总不让人说她胖,可是娘亲总是骂她猪,她也总是把脏水往咱们家门口泼。”十一这样解释着,然后把一个小小的油纸包塞进初九的手里。
初九打开油纸包,味道蔓延,她嗅了嗅才知道,里面是切的大小不一的梨膏糖,便疑惑的看着十一。
“这是我跟虎子给姐姐留的,姐姐吃了糖,就不会疼了。”十一说着,便伸手把初九手上的油纸包给按了按,好让油纸裹的紧一些。
做完这一切,她回头看了眼婉娘那边,又转头给初九低声说了句:“姐姐早点回来,天黑了路不好走,回来晚了,娘亲又要骂人了。”
完全是小大人的口气。
“你们也是,早点回房里去,别再外面呆着。”初九点了点头,没再耽搁,挥了挥马鞭,那匹老马便踢踏起蹄子往前走,甚至不用她再挥鞭,便知道自己转弯,想来是常去那些猎户那收药材,已经识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