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清莲有些不耐烦,直截了当地问:“三婶有什么事?”
“能有什么事,三婶就是想你了。”卢氏遭到冷遇,也不生气,上前拉了穆清莲的手,非把她拽到角落里,急切地问道,“你三姐的亲事,你大伯是不是另有打算?不然怎么总不答应我侄子?”
还说是想她了,这不有事来了?穆清莲不高兴地道:“我是未嫁的女孩儿,这种事情,大伯怎会说给我听。”
卢氏闻言,也不高兴了:“清莲,你三回不是说,我侄子的事,如果罗姨娘不肯帮忙,你也是愿意帮忙的么,怎么正当找到你头上,你却又反悔?”
这不是此一时彼一时么!那时她以为穆清婉好对付,所以满口应承,而今她已确定穆清婉是个不好惹的人,还冲上去触霉头,那不是自讨苦吃么?不过……相比于白家,穆清婉嫁给卢森木,显然更合她的意不是?这样利人利己的事,也许真值得她认认真真地替卢氏出个主意……
穆清莲想着想着,就朝卢氏招了招手,待她凑近,小声道:“这事儿谁说都不管用,只除了——”她没有把话说全,只是朝北边指了指。
北边,那是老太太郭氏的屋子,卢氏得了提示,猛地一拍大腿:“你大伯是真孝子,我怎么把这茬给忘了。”说着又谢穆清莲:“我就说找你帮忙,准没错!”
光空口道谢,有什么用?也不晓得来点实惠的。要不是这样做,对她自己也有好处,她才懒得出主意呢。穆清莲忿忿地在心里骂了几句,抬脚朝堂屋里去了。
堂屋里,穆老三和穆老四正在听穆长光念采买物资的单子,面色极其古怪。待得念完,穆老三迫不及待地问穆长光:“要买的东西,全在这上头了?”
穆长光便看康氏,康氏又看穆清婉,今次采买物资,乃是穆清婉负责的呢。
穆清婉笑道:“三叔,没错,全在这上头了,您瞧,热天要用的蚊帐,蚊香,一样都不缺呢。”
不缺是不缺,但也没有多的不是?上一季因为施天赐的好主意,那单子上列了许多大房将要采买的东西,比方说罗姨娘要的两套衣裳啦,穆清莲要的一副水晶帘子啦,他们正好照样要了一份,不知多得多少好处,而这一季的单子上,那些东西,怎么全没了呢?穆老三踌躇了半天,终于想好了措词,问道:“这回你们如此节俭,连新衣裳都不添两套了?”
他们的新衣裳,本来就是有定数的,只有罗姨娘仗着穆长光的宠爱,拿着公中的银子胡乱多买好不好?穆清婉保持着脸上的微笑,道:“夏裳早就做好了,不是还给三叔你们也做了两套么,还买它作什么?”
这,这让他怎么再朝下问嘛!穆老三词穷,只好把于氏看了一眼,至于穆老四,还是别指望了,他不如他媳妇。
就算没有穆老三的暗示,于氏也是打算开口的,当即冲穆清婉笑道:“大侄女也不添些胭脂水粉,金银首饰?”
穆清婉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胭脂水粉,我爹才刚给了我钱,无须动用公中银两;至于金银首饰……”她故意朝于氏的脖子上看了一眼,道:“我就不买了,留着钱孝敬老太太吧。”
说着,就让锦玉拿了两只盒子进来,一只盒子里是一双新鞋,另一只盒子里,是一串佛珠,她指了盒子,对郭氏道:“老太太,佛珠是我的心意,鞋子是月娘送您的。”
郭氏本来还因为李月娘的来到,有些不高兴,此刻一见这双崭新的鞋子,那些不愉快,就马上烟消云散,只剩了满脸的笑容,她把李月娘拉到跟前,狠狠地夸了几句,又去责备穆老三和于氏:“瞧瞧清婉,多懂事,晓得省着钱,孝敬祖母,哪像你们,就顾着自己。”
有了这句话,穆老三和于氏哪还敢再开口,只得满心不敢不愿地对穆长光道:“那就这样,照着单子买吧。”
因为自家闺女又得了郭氏的赞誉,穆长光满心高兴,根本没注意到穆老三等人的失意,点点头,就把单子交还给穆清婉了。
穆清婉收好单子,朝门外一瞥,恰瞧见施天赐沉郁的脸,自门外一闪而过。怎么,奸计没有得逞第二次,失望了么?且好好收拾心情,让他失望的,还在后头呢。
说完采买物资的事,康氏叫进罗姨娘,把她想要留在乡下陪郭氏几天的事讲了,罗姨娘上次送经书,得了教训,这回也备了一份厚礼,郭氏见了,自是欢喜,毫不犹豫地让她留下了。
自家闺女有孝心,自家的妾也有孝心,穆长光得意非凡,只可惜第二天还要当差,吃过午饭,就带着穆清婉等人登上马车,回城去了。
他只有一天休沐的时间,全花在了回乡下上,等到第二天大家一起去逛街时,便缺了席,对此,康氏等人倒不觉得什么,只有穆清莲深感遗憾,少了一位冤大头,她得少要多少东西?
说起来,这还是穆清婉自穿越到古代,头一回正正经经地逛街,而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热闹非凡的店铺,也着实没有让她失望。到了主街道上,人流太大,马车进不去,她们便弃车从步,慢慢地朝前逛,反正有家丁护着,也不怕出事。
因李月娘想要买布料,她们便先去逛了绸缎庄,扯了几尺白麻布,麻布可谓是最低档的布料了,穆清婉劝她买好些的,这可是送给救命恩人白雨松的,起码也得薄棉布不是?但李月娘却道:“我家虽说温饱不愁,但却也没什么节余,何必打肿脸充胖子呢。”
的确,在这个棉花还尚未普及的年代,棉布也挺贵的,再说这是她的一片心意,布料贵重与否,倒是其次,以白家的富有程度,你送再贵的,白雨松也未必看得上。穆清婉想了想,不作声了。
买完麻布,李月娘又找店家讨了几块碎布料,说是要给穆清婉一家老小粘几双鞋垫,以表谢意。康氏谢了她,望着穆清婉叹气:“清婉你那女工的手艺……”
她那半吊子女工手艺,难不成已经成为康氏的心病了?但她都已经十五了,想练也来不及了,穆清婉会避开康氏幽怨的眼神,朝绸缎庄对面跑去,那里,有一家专卖成品嫁妆的店铺,她一早就瞄上了。
但跑到半道上,她又迟疑起来,不论古今,但凡嫁妆,好像都是由长辈操持的,她又不是没爹娘,自己一个人跑去看这些东西,是不是不太妥当?正犹豫,忽闻旁边有人同她打招呼:“三姑娘也来逛街?”
这不是白家大公子白雨松的声音么,这可巧了,李月娘不是正想见他么,倒省了事了,穆清婉满心欢喜,把头一抬,却当即愣住了——白雨松并非独自一人,在他旁边,还有一名男子,身材高大,长相俊美,只是脸上的表情有点傻,正咧着一张嘴,露出白白的牙,冲她呵呵地笑。
这,这不是聂傻子聂泰安么,他怎么同白雨松在一处?他们这两人,怎么想,也不搭界啊。穆清婉惊讶地问道:“你们认得?”
白雨松踮踮脚,亲热地拍了拍聂泰安的肩膀,像是要说什么,却又什么也没说。
这是闹哪样?穆清婉愈发好奇。
许是她脸上的表情太过明显,白雨松终于解释了一句:“这是我一位好友。”
头脑有问题的聂傻子,是堂堂白家大公子的好友?!这回答,不但没有解答穆清婉的疑惑,反而让她更好奇了。不过,她和白雨松,也没熟到那份上,人家摆明了不想解释,她也不好刨根究底地追着问。
这时,康氏带着穆清莲和李月娘从后面赶过来,看见白雨松和聂泰安这一组合,也愣住了。白雨松上前打招呼,照旧解释:“泰安是我的好友。”
聂泰安也不懂行礼,就站在他旁边,看看康氏,又看看穆清婉,傻乎乎地笑。
康氏指了白雨松,为李月娘介绍:“这就是那日救了你的白家大公子。”
李月娘赶紧上前,膝盖一弯,就要跪下。白雨松顾不得男女有别,抢先一步,扶住了她的胳膊,将她拉了起来,又迅速地收回手,道:“那日举手之劳,李小姐又何必在意。”
李月娘还要再跪,康氏以大街上人多为由,把她给劝住了。
助人不图回报,这才是真英雄啊,不愧是未来的武状元,穆清婉望着白雨松,顿生钦佩之意。
白雨松见她们都是女眷,问道:“康太太,可需我们作陪?”
康氏摇摇头,道:“多谢你好意,不过我们带了家丁了。倒是李小姐改日还想登门道谢,还望你莫要拒绝。”
白雨松忙道:“没什么好谢的,李小姐想到家里来玩,康太太带了她来便是。”说完,又对穆清婉道:“到时三姑娘也一起来玩,我们家溪水里的雨花石,又添新品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