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四书五经呢,不是照样自甘堕落,做了亲姐姐大伯子的妾,穆清婉暗自撇嘴,道:“既是如此,就请罗姨娘为老太太抄几部经书吧。”
“抄经书?为老太太?”这是什么情况?罗姨娘一时没弄明白。
穆清婉点点头,望向穆长光,笑道:“我看老太太的手腕上,戴着佛珠呢,想必是信奉菩萨的,所以想请罗姨娘帮忙,抄了经书送给老太太,以表孝心。”
你想要表孝心,自己抄便是,何必扯上她?!罗姨娘听她这样说,气得直瞪眼。
但穆长光不等罗姨娘说话,已是欣慰地夸赞出声:“真是我的好闺女,晓得孝敬老太太。”说着又道:“慧娘,难得你有机会向老太太表孝心,就帮清婉抄抄吧。”
慧娘……当着老婆闺女的面,就叫得这样亲热,真是老不要脸!穆清婉在心里结结实实地翻了个白眼。
罗姨娘瞪着穆清婉,皮笑肉不笑:“三姑娘既有这个心,怎么不自己亲自抄?”
穆清婉既然敢提这个要求,自然早有了应对之辞:“我是想自己抄来着,无奈每日要做女工,没有时间。”她要绣嫁妆,哪个敢质疑?
罗姨娘无策,只得另想办法:“老太太并不识字,就算抄了经书,她也不认得,三姑娘想要表孝心,只怕用错了法子。”她不敢推给康氏,一来康氏要领着穆清婉绣嫁妆,二来那样也显得太不孝了。
穆清婉笑了起来:“不认得字有什么关系,到时罗姨娘亲自回乡下,为老太太念一念便得。”
什么?!不但要拘着她抄什么经书,还要借机支她去乡下?!罗姨娘又惊又怒,却又不敢发作——穆长光愚孝,她也很清楚,一旦涉及到了老太太郭氏,她就必须得慎重,不然一个不小心,遭殃的只会是她自己。
穆清婉瞅着罗姨娘,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怎么,罗姨娘不愿意?”
“三姑娘哪里话,能为老太太抄经书,念经书,乃是我上辈子修来的福气。”罗姨娘一个字一个字地从牙缝里迸出来,一口气憋在胸口里,生生地疼。
穆长光哪里看得出她们之间的火花四射,只觉得自家真是妻妾和睦,子女仁孝,他这个老爷当的,实在是惬意极了。
“如此,就有劳罗姨娘了,回头我就让人把笔墨和经书送去。”
小样儿,不是挺会讨穆长光喜欢么,就给你机会孝敬老太太一回,最好能入老太太青眼,留你在乡下伺候,再也不回来。
穆清婉冲罗姨娘莞尔一笑,转身去了康氏身边。
康氏不明白,穆清婉为什么要这样做,不过她到底是女人,心思比穆长光细些,看出了罗姨娘其实并不怎么高兴,因而很替穆清婉担忧,抓着她的手直拍。
穆清婉轻轻挣脱出来,反将她的手紧紧握住,示意她安心。既然娘亲压不住妾室,那就让她来代劳吧,也许等她看到成果,就有同妾室作斗争的信心了。
康氏大概也晓得,要想逮住穆长光不容易,因此趁着他在这边吃早饭,就把白家下帖子的事情讲了。穆长光到底还是中意这门亲事的,略一思忖,就点了头,道:“咱们同白家,一向也算走得近亲,既然肖太太下了帖子,你就带着清婉和清莲去吧。”
康氏应了,道:“那我待会儿就使人去乡下,把清莲接回来。”
穆长光不理这些琐事,只唔了一声。
穆清婉看了罗姨娘一眼,道:“娘,上回黄姨娘的事,你就当从来没听过,可千万别在肖太太面前提起来,不然不但他们尴尬,也打了我们自己的脸。”
穆长光面色一沉:“清婉说得是。”说着,也看了罗姨娘一眼,目光很是不善。
罗姨娘坐在凳子上,又是不安,又是生气,这个穆清婉,突然又提这个作什么,她好容易装可怜,才哄得穆长光回心转意,这下可好,让他又想起这事儿来,看来今天晚上,他又要去康氏房里了。
穆清婉微勾唇角,埋头吃饭,不就是个妾么,真是的,有什么大不了,要对付她,实在太容易了,不出三个月,就能把她苦心经营三年的东西,尽数都收回来!
吃完早饭,罗姨娘借口要送穆长光,径直出了门,但她再怎么躲,终究还是得回来,刚踏进门,就被小翠儿堵了个正着。小翠儿把厚厚一摞经书塞到她手里,那重量,险些没压断了她的胳膊。
“这么多?!”她就知道,穆清婉没安好心!罗姨娘又是惊讶,又是生气。
小翠儿一副“奴婢只是依命行事,奴婢什么也不知道”的架势,交了经书,福一福身,扭头就走。罗姨娘无法,只得抱着这一摞重似石头的经书,回房里去了。
她跟前的丫鬟,名叫落葵的,何曾见她吃过这种哑巴亏,不免气愤非常,道:“姨娘现当着家呢,何惧三姑娘?照我说,就搬了这摞书,砸到她脸上去,看她以后还敢不敢欺负人!”
罗姨娘心里本来就窝火,正好寻个出气筒,胳膊一抬,恰把这摞书,全砸在了落葵脸上。落葵被砸了个鼻青脸肿,淌着泪看罗姨娘,不知自己是哪里说错了话。
罗姨娘犹觉不解恨,一巴掌扇了过去,怒骂:“这是给老太太尽孝呢!我要是打着这个名头,去找她的麻烦,她转眼就能告到老爷跟前去,老爷最是个孝子,你又不是不晓得,若因此事起争执,他一定是向着三姑娘说话,哪里又会偏袒我?!”
落葵睁着一双被砸肿的眼睛,愣了半晌,总算弄明白了这其间的关系,不由得一惊:“三姑娘这是算准了老爷是孝子,所以特意抬了老太太出来当幌子,借此整治咱们的吧?”
“你这才弄清楚?蠢材!”罗姨娘气哼哼地横了落葵一眼,骂道,“清莲说得没错,我们这位三姑娘,还真是撞了邪了,算计起我来,竟是一出接一出,难不成真要逼我到绝路?”
“她再有计谋,也不过是个姑娘家,而且又已经十五了,等一出嫁,还能做啥?这家里,终究还是姨娘您的天下……等您给老爷添上个小少爷,她再能耐,也只能靠边站……”落葵脸上疼得厉害,不敢再自作主张地出主意,只顺着罗姨娘的心思说。
罗姨娘果真气顺了些,坐了一会儿,翻箱倒柜地找那几张生子的秘方去了。
落葵小心翼翼地伺候着,生怕一个不慎,又惹了她生气,因而连厨房里又丢失了食材的事,也没敢告诉她。
穆清婉哼着歌儿,坐在内室的床沿上,数银子——适才小翠儿来领经书,顺路送了二十两银子来,说是那日穆长光许给她的——想她在穿越前,得敲多少字,才能赚到两万块,而今什么事也不做,就隐约有了睡觉睡到自然醒,数钱数到手抽筋的架势了,真是让人心旷神怡。
要是可以不嫁人,永远这样生活下去就好了,穆清婉想着想着,又觉得好笑,在前世时,她是恨嫁,但宅到嫁不出去;到了这里,却是不想嫁,又不得不嫁,难道这就是生活,永远不会让人如意?
不如意的,还有穆家的伙食,中午晚上两顿,又见不到一点油荤,为了早日收回厨房权力,她让小翠儿再朝东角院跑了两趟,对罗姨娘反复强调,这几本经书,三天后就要,请她务必抓紧时间,以免耽误了事情,惹得穆长光生气。
在古代,凡事只要同孝道沾边,那都是了不得的大事,更何况穆长光还是个不折不扣的孝子,因此哪怕罗姨娘气得摔了一整套细瓷的茶具,还是不得不坐到了桌子前,老老实实抄经书。
三天,再忍三天就够了!夜幕降临,穆清婉摸了摸咕咕叫的肚子,起身去了西厢靠北边的耳房,这里是个杂物间,堆着平时用不到的物品,杂物间顶头,开了一扇小窗,从这扇小窗望出去,正好能瞅见院墙上的狗洞——白天,她特意装作散步,在院中仔细巡视了一回,发现院墙上,果真有一处狗洞,只不过洞口被层层杂草掩盖住了,不留神,根本发现不了。
这会儿天刚黑,她就在此处守着,看聂泰安是不是真从这里钻进来的,当然,他也有可能不来,那样更好。
渐渐地,月亮爬上了树梢,随着微微摆动的枝叶,忽明忽暗;再后来,星星布满了天空,一闪一闪……若这是在穿越前,城市污染严重的天空,可看不到这样明亮的月亮,和数目如此众多的星星……穆清婉仰望着星空,眼角的余光留意着狗洞,突然意识到,夜已深,但聂泰安仍没有从狗洞里出来。
前几次这个时间,他早已在厨房里蹭饭了,而这会儿还没出现,应该是不会来了,穆清婉拍拍有些坐麻的双腿,站起身来,朝着厨房去,为了守聂泰安,她都快饿过头了,得赶紧去炒碗饭吃,至于那铜锁,直接砸开好了。
今晚的月光很是明亮,映得厨房门上的铜锁直发亮,穆清婉捡了块石头,正盘算着怎样砸,动静能够更小些,那门却吱呀一声,从里面打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