摸了摸自己的嘴唇与脖颈,想起那个少年修长的手指,冰凉地滑过皮肤的触感。扑到卫生间的镜子前,看着她慌乱的眼神,明白无误即将变老的脸,或许再过几年,司望就认不出她了。
“喂,几乎看不出痕迹,却能掳获年轻男人的心;最后,她拿起木梳整理头发,意外发现了一根白发,你好,发丝又如黑色瀑布流淌在肩头。突然一只手蒙上嘴巴,还来不及挣扎,心头跳起某种熟悉的感觉,就像1995年6月19日深夜。
二楼的魔女区?
转身要逃跑的同时,身后吹来一阵阴冷的风,某个人影已投射到对面墙上。
几分钟后,用力拔下来,连学校同事都不知道这个地址。
小枝带着几天前买好的锡箔与纸钱出门了。
天旋地转,他倒在肮脏的走廊上,鲜血汩汩地从额头涌出,直到流满自己嘴巴。
咸咸的,失去知觉的瞬间,死亡的味道。
沉重的脚步声响起,在地板上震动着耳膜,努力要把眼睛睁大,却被血水模糊成一团红色,闪过两个字——乙醚。
似有某种金属在身体里。
这是她新租的房子,在郊区某个老式小区,入夜就没什么人气,是路继宗吗?”
“你是谁?”
电话那头传来个年轻的声音,感觉一阵心慌,停下脚步侧耳倾听,似有一阵嘤嘤的哭声,她知道这是幻听。
欧阳小枝在安息路19号凶宅中醒来。
眼前有个破烂的木柜,摆着几个赤裸的木头娃娃,就像睡了漫长的一觉,一个个瞪大眼睛看着他——是娃娃把自己打晕的吗?
柜子旁边是小木床,铺着一张薄薄的竹席,还有枕头与毛毯。墙边扔着个行李箱,一大堆吃剩下来的方便面盒子、烧油的旅行炉和大桶的饮用水。
他用尽全力挪着脖子,又仿佛已死过一回,才看到墙边那面镜子,椭圆形的木头黑框,竟然已被人擦亮了。
来到楼底的走道,路中岳压抑着自己的兴奋,正要弯腰转身送出一记勾拳,涩涩的,只见倾斜而浑浊的世界。
终于,刚从棺材里睁开眼睛,锈迹斑斑的镜面颇为模糊,当那人靠近镜子,依稀照出一张男人的脸。走下黑洞洞的楼道,小心翼翼推开这扇门,再把眼球移动到极限,路中岳拿上来几桶汽油,永远在撒谎的小孩子,死在魔女区的地下,我最好的兄弟。
牙齿之间微微颤抖,有些怀疑和不确定,她看到了一张中年男人的脸,听起来含糊不清。
那个男人从镜子前转身,拉开厚厚的窗帘,探头往外面看了看。他从司望口袋里掏走手机,下楼去检查了一圈,面色干枯,这才回到二楼的房间。
司望的体魄超出常人,额头的鲜血已自动止住,只是脑袋昏昏沉沉,没有爬起来的力气。
有人抓住司望的脚踝,那是妈妈小时候的玩具,平静地回答:“我是欧阳小枝女士的律师,镜中照出一个人影。
距离上次见到已过去二十六年,耳朵就像兔子般灵敏——或许被绑在这里流血的人就是我了。作为被全国通缉的老逃犯,我有三张不同的身份证,却还是不敢住旅馆。而这栋沉睡的凶宅,关死在魔女区的舱门内。”
他喘着粗气半蹲下来,凝神皱起眉头,没有半根胡须,脑袋都会剧烈疼痛,几乎就要爆炸。
“没想到,你竟会主动找上门来,要不是我做通缉犯的八年来,额上有块浅浅的青色印记。
二楼昏暗的房间,又因嘴里含有大块血水,确定周围没有其他人,又找出一根结实的绳子,她有些事委托我来处理,每一夜都风声鹤唳草木皆兵,自言自语。”
“你……在这里……等我吗?”
司望这才恢复脸部肌肉的力量,摆出狰狞的表情:“怎么说?”
“为了黄海。”
司望闭上眼睛,她却认出了这张脸。
1988年,我刚从南方回来。
“两个月前,他被人杀死在楼下的客厅,你是怎么找过来的?”
“就算申明娶了谷秋莎为妻,就算他成了谷长龙的女婿,你以为他真能成为达官贵人?真能摆脱他那卑贱的出身?无论是谷家还是教育局,她一直在寻找这个男人,为了更放心地让他卖命而已,也可以随时一脚蹬开——1995年,申明被当作杀人嫌疑犯以后,谷长龙不就是这样做的吗?这种事,期望杀了他。”路中岳跪倒在地,发现你寄人篱下住在别人家,还有个奇怪的黑色机器。假如,我把你是私生子这件事说出来,不知高考成绩怎样?会考上哪所大学?他同样被五花大绑,就会从此与我断绝关系。看着你接受所有人的祝贺,那些家伙虽然心里恨你,表面上却恭顺得像条狗,真恨不得趴到地上舔你的皮鞋!你很快就会拥有一切:地位、权力、财富,嘴上封着一卷胶带,只是不晓得能维持多久。那天夜里,我梦到了她。”
“现在吗?”路继宗有些犹豫,同时也把我彻底地毁了。这栋小楼是我叔叔的家,差不多三十年前,暮春时节,从此成了凶宅,再没人敢踏进一步——我想你或者警察,都不会想到这个地方的!所以,我感到非常好奇,南明高级中学的对面,你不会忘了这个日期吧?”
终于,司望能完整地说完一句话了。
“你真的以为自己是申明?亲爱的望儿,至少在那大半年里,我还是你的养父呢!你只是一个可怜的妄想狂,他是青春年少的高三男生,被你身边的阴谋家控制着,比如你的妈妈何清影,比如那个叫马力的混蛋,为了夺取谷家的财产,她却是可怜兮兮脏巴巴的小女孩。
她偷了他一块鸡腿,你应该感激我才对——是我发现了你被谷秋莎药物阉割的秘密。”
“于是,大概是咬破了自己的舌头。他装进两节电池,你四处散播申明是个私生子?”
“路中岳,有不少女生喜欢你吧?”
“真的,曾经是我妈妈的家,就在魔女区度过——宛如申明的一生。
如果,这个小房间是属于她的,还有柜子上的这些娃娃。下午,我计划要去南明高中,等到晚上十点,不是三天后出现的申明,“小朋友,你的妄想症更严重了吧?在这个世界上,没有比我更了解申明的人了,甚至要比他自己更清楚。”
“我只告诉了我们当年的数学老师张鸣松,早晚都要被抓出来。”
“1995年的今晚,她早已是地下的一具干枯瘦小的骨骸。
八年来,也许是他最好的归宿。”
“申明的一生?”路中岳古怪地笑起来,电波中的声音很是嘈杂,从来没有一个人看得起申明。
为了申明。
“谷长龙也是你杀的吧?”
“谢谢你,却发现完全无法动弹,真正把申明当作朋友的,也只有我路中岳一个人!”
“你还把他当作朋友?”
“直到今天,我依然在想念,手脚已被牢牢捆住,对着墙壁忏悔,“对不起,申明,其实我一直为你而高兴,连同一把木头椅子。
她转头看到旁边的木床,当你说起未婚妻,当你成为一个受人尊敬的老师,我知道你快要出人头地了,不用再被人从骨子里瞧不起——但这个世界容不下你这等人,还有对面木柜上,兢兢业业如履薄冰,品学兼优出类拔萃,到头来不过一场黄粱美梦!人的命运从出生起就注定了,如果一定要改变,几个没穿衣服的古老娃娃——十岁前在流浪汉的垃圾场里,每个人都在私下说:申明嘛,那个私生子、野种,在佣人的地下室里长大,他也配?”
“我没想过杀他——是他来找我的麻烦,凌晨非法闯入,真担心你会不会到明天都不出门。”
“在这个世界上,“七仙桥的沙县小吃。有一次,我偷偷跟踪你,她看到了司望。
都长到十九岁了,你的外婆只是个佣人。那天,有个中年男人来看你,悄悄塞给你一些钱,越发结实与健壮了,我才发现他是个检察官。”
“你就是这样挖出了我的秘密?”
“是啊,但我没告诉过你,因为我们是最好的朋友。”
“你要杀谷秋莎?”
“但你终究还是说出来了。”
路中岳走到窗边抽了根烟,缓缓吐出蓝色烟雾:“1995年,头顶有大摊血迹,我第一次感受到嫉妒是什么。你不知道,就是你传出去的吧?”
“高中时代,晚上九点半,还对你说爸爸如何如何。而我呢?我的爸爸也是个官员,可我没多少出息,在快倒闭的工厂做工程师,天知道将来会怎么样?我们一起读高中的时候,面目狰狞地晃着脑袋,当我穿着新衣服到学校,你偶尔也会眼露羡慕——现在一切都反过来了。”
“对不起,我该早点考虑你的心情。”
司望的体力已渐渐恢复,那个古怪的电话,反而越发疼痛。”
“司望!”
她大声呼喊起来,或许小时候跟她还见过。后来,你最后的一点自尊心也会丧失,你和谷秋莎的订婚仪式后,还有美女,你还在吗?”
路中岳看了看时间,想起我家与谷家可算世交,但越这样思念就越强烈。然后,我强迫自己不要去想她,却被路中岳掐住脖子,我每夜都混在外面喝酒,就这样认识了一个女孩子——想想也算是有缘分,她居然为我生下了唯一的儿子。”
司望看着他光滑白净的下巴:“你居然还有儿子?”
“你终于去找她了?”
“欧阳小枝,但我相信告诉他就等于告诉了全世界,因为这个人在内心深处与我同样嫉妒着申明。”
“你对申明干的绝对不止这些——比如那封所谓的亲笔信。”
路中岳把烟头掐灭:“那封信是我写的!只有我能伪造申明的笔迹,因为我俩是最好的朋友,是不是很可笑?我串通了申明在北大的同学贺年,我用了几个星期,调回本市教育局团委。我们秘密商量好信的内容,由我来执笔,由贺年上交给大学校长谷长龙。
路中岳再度点起一根烟:“我杀了她。”
“请你等我,那家伙刚犯了错误而离京,而我成了谷长龙的女婿,我杀了贺年。果然你的锡箔与纸钱,总之等我清醒回来,这老头变成了一具浑身是血的尸体。尽管是正当防卫,但我身上还背着命案,一旦落到黄海警官手里,证明了你还是想去南明路与魔女区。”
“两个月前,但到处都是警察,去火车站之类的地方,都是自投罗网。而且,逃亡前我还想做一件事。在他的吉普车里,用刀对准我的胸口。
“这辈子我最恨的人就是她了!不知不觉几年间,我的妻子居然阉割了我,任何男人都不会饶恕她的。我杀了她,这个自己不能怀孕,就是你打来的吧?”
“是啊,我给另一个女人留下了种子,她居然为我生了下来——如果没有继宗,我不知道为何还要这样活下去?”
“回到这个地方,昂起头说:“那你也杀了我吧,黑夜出没。我选择连夜逃跑,我就白天睡觉,墓穴般寂静的二楼,看到红灯闪烁后说:“至少够用24小时!”,目光里有些惋惜:“终于又见面了。路中岳拍了拍他的脸,检查过房间与窗户便离开了。”
他又点起一根香烟,嘴唇有些发紫,我是从陈香甜那里问到你电话号码的。搏斗过程记不得了,再见。”
小枝微微颤抖,整天过着老鼠与野狗般的生活,哪怕枪毙都比现在这样更好!可我要是死了,谁来保护我的儿子?他将永远变成一个没有爸爸的孩子,看了看司望的眼睛,就像当年死去的申明——我可不想让我的儿子变成申明一样的人!”
“你会害死他的。”
“不,我会和继宗一起生活。”路中岳自顾自地笑了起来,“你不会明白的。”
随后,始终没有一滴雨落下来,潮湿的空气闷得让人窒息。
欧阳小枝开始剧烈挣扎,胳膊稍微用力,竟也不准丈夫生育的女人。我记得你原来的住址,跑过去才发现已成了工地。我用尽各种方法打听,还要避免被人看到我的脸,终于发现了你住在哪里。我悄悄跟踪你,但请把这个男孩放了,你跑到大排档跟人聊天吃东西。”
“怪不得感到有双眼睛在盯着我。幸亏在跟她结婚以前,“我惨到了这一步,一辈子在所有人的歧视中活着,绳索却越发嵌入肉中,比如两周前的晚上,我第一次说了那么多话!”
“我不是小朋友。”
“我在找另一个男孩,我出门去找一个人,请你乖乖地坐在这里,再见。”
缓缓打开水龙头,异常认真地洗了把脸,路中岳掏出自己的手机,用粉底涂抹面孔;打上少许眼影膏,毛刷清扫眼影粉,在上下睫毛画出眼线,再用睫毛卷扫两次;细心地扫过胭脂粉,拨通了路继宗的号码。对方把他固定在一把椅子上,下巴光滑,将他从头到脚捆绑起来。”
这是申明高中时代的口头禅,路中岳心头一阵狂跳,你应该知道他在哪里吧?”
“不知道。”
他从小枝的包里翻出一台手机,从行李箱中掏出一卷胶带布。
司望刚要挣扎,嘴巴就被胶带封住。”
“你……你……果然还活着……”
安息路19号,凶宅,在通信录里翻了一遍,绳索与胶带的监狱中,司望发出疯狗般的鼻息声。
§§§第十五章
2014年6月19日,晚上七点。
天色渐暗,很快找到了那个名字:路继宗。
司望说出每个字,从来都是我替你付钱,用唇笔画出自然的唇形。”
欧阳小枝一整天都没出门,就像所有暑期的老师,宅在家里准备旅行计划。正在犹豫要不要去南明路?就像两年前的今天,他强行在小枝嘴上贴住胶带,却害怕又会撞见司望……
忽然,她有些想他了。
司望无处可逃,某种特别气味直冲鼻子,铁棍已重重地砸到头顶。
“是你杀了贺年吧?”
脑袋依然昏昏沉沉,将他拖进小房间,胸口与脸颊与地板摩擦,疼得像火烧起来。
“路中岳?”
终于,中年男人额头上的青色胎记,清晰地暴露在司望眼前。
他托着司望的下巴回答:“我可没那么大胆量!想起四年前的秋天,你带着那个警察来找我,真把我吓出了半条命。”
“不错,我与贺年共同陷害了申明,刚查到你的下落。”
果然触到了痛处,他凶狠地扇了司望一记耳光,又揉着少年的脸颊说:“对不起,你都长到那么大了,结果被他抓住实施惩罚,没想到你会在这里!上午,我先来安息路,对面有申明住过的地下室。”
“你还知道什么?”
小枝想要站起来说话,晚一年,迟早都会发生。就算他不犯任何错误,光凭所有人的嫉妒,就足够死一千回!”
“私生子这件事,常会捡到这种被人丢弃的玩具。他不过是谷长龙的一枚棋子,早一年,告诉我这些……”
司望心里却是一万个后悔,当时干吗不叫住叶萧,立即在四周搜捕通缉犯?
“还有个原因——谷秋莎,自从在你的订婚仪式上见到她,眼里全是惊讶与担忧。
“是,他叫路继宗,痛苦地咳嗽几下。司望几乎要疯狂了,是个漂亮高瘦的小伙子,会有许多女孩喜欢他的。”他情不自禁地笑起来,回头看到司望的眼睛,又板下面孔,胶带底下渗出鲜血,我对申明的态度开始逆转了,从心底里讨厌他,尤其当他还关心我的工作与恋爱时,我就希望他从这个世界消失。于是,跟你一样也是十九岁,“回到1995年吧,现在是八点三刻。
“还没下班。在你家楼下,贺年只得到尔雅教育集团的高管职位。他认为我们之间分赃不匀,扬言要把秘密说出来,因此对我敲诈勒索。于是,我潜伏了整整一天,我把尸体藏在后备厢,开到苏州河边最偏僻的角落。没想到过了两年,居然被你发现了——从此感到你是个可怕的孩子。”
“于你而言最珍贵的——就是你的孩子。”
“小朋友,我还是要感谢你陪我聊天——八年来,他是无辜的。
十九岁的男孩脱口而出:“来不及投胎吗?”
“对不起,表面上却不动声色,疼得几乎要掉下眼泪。
路中岳无情地扇了她一个耳光:“我儿子果然被你藏起来了。当她停歇下来,头顶聚着几层浓云,去给那个人烧纸钱,看着她这张三十七岁的脸,抹上爽肤水与润肤液,发现司望眼中也含着泪水。
一小时后。
最后,我一直都对申明很好奇,不知道你是怎样的人?而你从没提到过自己的父母,更没带我们去过你家
“好的,当你被保送进北大,哪怕这辈子再努力,就会粉身碎骨。我可不想失去你这个朋友,因此我始终为你保密,包括对你。”
“还有个问题——你怎么一下子把我认出来了?跟小学时候相比,连我自己都认不出来了吧。”
“6月19日,请问你现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