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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大黑浴血战狼群(8)

多吉大叔对我的话似乎不抱什么希望,但他也不想打击我的信心,虽然他自己的心情已经低落到极点,想了想,还是说:“还是先看看,千万别轻举妄动。狼很聪明,也够阴险,还是小心一点儿好,别惹起狼的注意。”我说:“狼早就注意到咱们了,只是它们在吃饭,所以一直没来理咱们,等吃饱了,估计就要来问候咱爷儿俩啦!”

多吉大叔有气无力地垂着头,忽然他想起了什么,猛地抬头,睁大了没有神采的眼睛,问我:“外面天气怎么样?”我看了一看,回答:“很糟糕,风从门板缝里吹进来,脸上都跟刀割似的,雪下得也大,满天鹅毛啊!不,比鹅毛还要大好几倍。”

多吉大叔仿佛得到了很大的安慰,他又有了点儿希望,微笑着点点头,说:“那就好,天气越糟糕,咱们生存的机会就越大。狼也懂得看天气,知道计算各种利害关系,坏处大于好处的时候,狼就会撤退,再说它们吃羊也吃得差不多饱了,人肉可没羊肉好吃,咱们只要别乱动,不惹它们就行。”

我点点头,想了一下,又问多吉大叔:“大叔,你说当头狼的地位受到威胁的时候,它除了揪一个肇事者出来教训一顿之外,还会干些什么?”多吉大叔沉默了一下,想了想,没吭声,但我看得出来他的脸色不太好看。

我说:“我要是那只头狼,就要杀鸡给猴看,重新树立自己的威信。树立威信的方法有两个:一是在本族内部严申禁令,制造紧张气氛;二就是对外开战,将本族内部的战争危机转移到外部战争中,转移本族所有狼的视线。”

沉默,多吉大叔又想找烟抽,他的心情又有了些低落,敲了敲空空的旱烟锅子,无可奈何地笑了一下,说:“你说的那不是狼,是个政治家,咱们这些大草原上的老牧民,哪懂这些个政治关系啊?”

其实,多吉大叔懂,他只是不愿承认,也不愿接受这个现实,别以为大草原上的老牧民就什么也不懂,其实他们懂得很多,那是艰难的生存环境赋予他们的自然知识,远比我们从社会知识中总结出来的道理还要丰富很多。

多吉大叔不愿接受这个现实,他不能相信自己就这样在狼的围攻中死在一座荒凉的小木屋中,虽然他已年过半百,三个儿子中有两个已经完全独立,但格桑还很小,还需要他的教导和照顾。

三十七、大黑挣断铁链救主人

我当然也不愿接受这个现实,但是又没办法,就算我当过兵,那又怎么样,再强的人在只剩三颗子弹的情况下,光凭借一把尖刀,也不可能同时对付那么多只狼。我再次清点了一下,小木屋的门板缝很窄,视野有限,大概有五十来只狼吧,不说别的,光是耗力气,就可以把我耗个筋疲力尽。

我紧紧地盯着外面那些狼,有些狼还在疯狂地撕扯羊肉,有些狼已经吃得差不多饱了,就站着舔嘴边上的血。一只只狼,满身血污,狰狞凶相,在昏暗的天色中,站在尸横遍野的雪地上,场景确实有些恐怖。

我不是那种轻易就放弃的人,哪怕只有一点点的机会,也要牢牢地抓住。我一遍又一遍地观察那些狼,忽然发现大乌毛公狼领着它的手下,正在悄悄地后退。头狼没有去注意这个手下败将,也已经不屑于注意它,可能更巴不得它早点儿滚蛋,于是,大乌毛公狼抓住了机会,带着它的一批手下,悄悄地溜走了,脱离了头狼组织的这个迁移大联盟。

大乌毛公狼要去哪里?脱离组织单干?还是找个地方休养生息,准备来年再战?或者是……我想起了曾经的那只复仇的老狼,难道说这只大乌毛公狼有弃暗投明的意思,要去加入别的联盟组织,从此与和自己一起迁移过来的这些部族决裂?

我心里很兴奋,饶有兴致地继续观察外面的狼,大乌毛公狼的离开令我的心情豁然开朗,我相信大乌毛公狼一定还会回来的,像这样凶野成性的狼绝不会轻易言败,尤其是在受到头狼那样的胯下之辱后,大乌毛公狼一定会再回来复仇,我和多吉大叔要做的就是等。但是,要等多久?一天,两天,三天?如果头狼想向我们发动进攻的话,在这么大数量的狼群面前,就这样一座破烂的小木屋,我们能坚持一天,都算是个神话了。

我的心情又有些低落,但还没有失望,我相信天无绝人之路,像我们这样的好人,是不应该就这么早升天的,我又扒着门缝往外看。

天色阴暗,天空上阴云密布,厚厚的,一层压着一层,雪花大片地飞舞着,风凄厉的呼啸声和狼的嚎叫声混杂在一起,阴森又恐怖。狼群已经聚完了餐,可头狼还没有要离去的意思,它在盯着我们藏身的小木屋看,所有的狼都排列得整整齐齐,似乎在等待着头狼发号施令,看样子,头狼真的要准备拿我们来当牺牲品,借以树立它在狼族中的地位和威信,真不公平啊!

和狼还讲什么公平?我笑我自己的可笑,叫多吉大叔拿好枪防身,然后攥紧了手里的尖刀,只要有哪只狼敢冲小门扑过来,我就一刀刺穿它的胸膛,或者,还可以再用一下上次和刘志一起与狼斗智的计策,没准管用。可头狼不傻,它在没完全断定小木屋里的具体情况之前,并没有发动主攻命令,而是叫来两只打手,先围着小木屋打转,侦察情况。

我喘了口气,问多吉大叔:“大叔,你看天色这么黑暗了,狼光凭嗅觉,它能侦察出这屋里的人数吗?”多吉大叔说:“大黑都可以,狼就更可以,虽然它们不一定完全看得清楚,但是从气味的浓烈程度上一定可以判断得出来,要不然,狼还怎么捕食呢?不被饿死也要被打死了。”

我觉得自己问了个白痴问题,就又从门缝里往外看,一只头狼的打手正站在小木屋门前,从门板缝隙往里张望,我们俩来了个人眼对狼眼。可能我的眼珠子比那只狼还要瞪得大吧,那只狼吓了一跳,忽地往后退了一步,缩了缩脖子,又走过来,扒着门板往屋里瞧,一边瞧一边猛力地嗅着屋里的气味。

屋外风雪大,气味容易被风吹散,可小木屋里面相对要温暖多了,风也很小,狼扒着门缝这么一嗅,屋里有什么气味都嗅得一清二楚。忽然,我听到木屋后侧的门板嗒嗒地响,是另一头狼打手正在用前爪叩击木板,多吉大叔紧张地从光床板上跳了下来,对着后墙,怀里抱紧了枪。

我听见头狼有些不耐烦地叫了一嗓子,可能它是在向它的两个打手打听侦察情况,那两只狼也在叫,我也听不懂它们在叫些什么东西,但感觉上,头狼可能是想向我们发动进攻了。我小声说:“我想抓一只狼进来,做人质,不然的话,咱们可熬不过这个晚上了。

“怎么抓?”多吉大叔问我,脸上有点儿疑惑。

按理说,多吉大叔是生在大草原上的人,祖祖辈辈都靠这片大草原过日子,他对狼的了解应该比我要多得多,但是在现在这种情况下,他也想不出什么好的办法来,毕竟这不是一只两只狼,而是一个集团军的火力。

我小声说:“等等,狼性最狡猾,头狼应该还要再侦察一下。大叔,你抱好枪,一有紧急情况就开枪,等会看我的手势,我要把门打开了。”

听说我要开门,一想到外面五十来只的大狼群,多吉大叔的神情紧张起来,别说他紧张,我的手心都有点儿冒汗,但是又没办法,我只能再采用一下上次的那个办法,利用狼的疑心,耍个空城计,虚虚实实,实实虚虚,让头狼不敢贸然进犯。

两只打手得到了头狼的命令,先进行试探性的小面积攻击,两只狼先是扑到门板上,用尖利的爪子抓挠门板,然后到处找小木屋上可以抓的缝隙,想把缝隙抓裂,进而把小木屋整个撕开。

小木屋很残旧,经不起狼的长时间折腾,外面的天色已经黑暗,木屋里面也没有灯,再过一会儿,就是漆黑一片,等到伸手不见五指的时候,再下手就难了。借着外面呼啸的风声和狼扑抓的声音,我提醒多吉大叔:“注意,准备!”

一只头狼打手正转到一侧木板墙后面,用整个身子往木板上撞,小木屋发出一阵咯吱咯吱的声音,另一只狼就用爪子使劲地往门板缝里抓。突然间,我猛地一把拉开了半扇门,狼一个重心不稳,整个扑进了屋里。

我随即飞快地关紧木屋门,一脚猛踹,踢中了狼的后腰,狼向前一扑,我紧跟着踏上一脚,踩得它不能翻身,随后左手揪紧狼的后头皮,右手铁拳捏紧,照着狼张开的大嘴就是一拳头。

狼还没来得及咬我,我一拳头侧着砸过去,把狼的下颌骨给打歪了,狼闭不上嘴巴,漏了风,喉咙里发出的叫声很难听,可能这一拳把狼打得有些蒙,没有再继续反抗。多吉大叔急忙过来帮忙,他撕下一片衣服布来,扯成条条,把狼的四爪像捆牛一样捆了起来,另一只头狼打手正在撞木屋的墙,突然听到它的同伴被生擒了,吓了一跳,搞不清屋里的状况,急忙闪开。

不光那只打手吃了一惊,头狼和它手下的众兄弟们也吃了一大惊,可能它们都没想到屋里的人会如此快捷,木门一开一关的几秒钟时间,手下的一个兄弟就被抓了。头狼现在受到了干扰,它也没法确定屋里到底还有些什么情况,就下令不要轻举妄动。

小木屋外安静了下来,只听得见风雪声和枯树在风中挣扎得声音,我听见屋里的狼咧着个烂嘴呜呜嗷嗷地嚎,就照着它的脑壳踢了一脚,说:“嚎什么,等你主子来救你吧!”

天色完全黑透,木屋里面黑得伸手不见五指,我们只能凭借各自轻微的呼吸声来判断方位,而屋外却还有些光亮,半空飘飞的雪和满地积雪相映反射出的微薄光线,足以使我们看得清外面的动静。

我扒着门缝往外瞧,只要一看见头狼有点什么动静,我就照着屋里的狼狠踹一脚,屋里的狼一叫唤,屋外的狼又都不动了。

狼是一种既狡猾又极富耐性的动物,它们可以在大风雪中窝上好几天,就为了等一顿到口的美餐,刚吃饱的狼群现在还不饿,雪地上羊的残肉也还够它们吃上一两顿的。风雪虽然大,但头狼也还没有要离开的意思,看样子,它是决定无功誓不返了。

我们都知道狼的狡诈,一刻也不敢放松,开始还坚持得住,时间一长,多吉大叔就有些疲累,老人家犯困,又是一整天担惊受怕,身体就有些熬不住了。为了两个人的安全,我不时地和他搭两句话,让他时刻保持清醒。

忽然,屋外一声头狼的长嚎,所有的狼都跟着头狼一起嚎叫起来,屋里的狼也跟着呜呜地叫,我一脚踢在它被打烂的下巴上,那狼一受痛,更叫得厉害。我以为头狼是要准备进攻我们了,心里确实有些吃惊,不说别的了,就冲外面狼的数量,只要它们一拥而上,不要一分钟的时间,小木屋就要被撕扯得支离破碎。我全身的神经都绷紧了,一把抽出裤腿上的尖刀,摸到狼的前腿部位,照着肩胛处就刺了一刀,屋里的狼拼命地嚎了起来,杀猪也没它叫得难听。

头狼受到了震动,它有些焦躁,也有些犹豫不决,不停地在雪地上来回踱步,然后伸长了脖子,向远方眺望。我忽然明白了,刚才屋外狼群的躁动,并不是因为我们,而是因为远方有什么动静传来。

我又在屋里那只狼的前腿上割了一刀,帮助屋外的头狼早作决定。头狼也有些被屋里的狼叫得烦了,它忽然站直身子,面向它的狼群,开始发号施令,狼群立即分成了两列:一列有二十多只;另一列三十只左右。

在头狼的号令下,二十多只的那一列忽然起身,朝着茫茫的风雪中跑去,不一会儿就消失了踪迹,三十只的那一列却依然守在小木屋外,并且排开了阵势,等待头狼的再次号令。头狼可能是吃了大乌毛公狼的一次亏,人都知道吃一堑长一智,狼也不例外,头狼有些犹疑,迟迟没有动静。

我又在屋里那只狼的后屁股上补了一刀,屋里的狼再一次地放声惨叫,头狼更焦躁了,不停地踱步,看样子,它正在狠心要拿出一个决定。我不知道前面那队狼的离开是为什么,但看头狼的样子,它似乎准备放弃屋里这个它心爱的打手了。

头狼可能是遇到了大麻烦,远比这座小木屋还要大的麻烦,但它又不服气,不肯在两个两条腿的动物面前认输,所以坚持着不走,等待前面离开的那队狼的消息。

前面那队狼去了很久都没回来,头狼的疑心就更重了,它也不知道派出去的那队先锋侦察排遇到了什么麻烦,对小木屋就更不敢轻举妄动。我时不时地给屋里的狼割上一刀,屋里的狼一叫唤,头狼就更不敢贸然行动了。

时间就这样耗到了后半夜,我想着,等到了天亮,前面派出去的那队狼回不来,头狼一心急,可能就会全线撤退。我可没去猜想头狼遇到了什么大麻烦,只想着外面的狼能快点儿滚蛋,然后我和多吉大叔就可以安全脱身。眼看着,天色似乎快要亮了,暴风雪从昨天下午起就一直不停地下,木屋顶上原来积的雪还没有化,冻成冰壳子之后,又落了近一米厚的雪,就听着木屋在积雪的重压中咯咯地响,就像是一个不堪重负的老人。现在,我最担心的不是屋外的狼群了,而是这座小木屋,风一个劲儿地撞着有些霉烂的木板墙,积雪在上面作死地压,外面的危险和屋里的危险压得人透不出气来,我和多吉大叔都紧张地盯着屋顶发呆。

突然,嘎啦一声响,小木屋猛烈地在风中摇晃了几下,屋顶上一大块积雪被风整个掀了出去,整座小木屋在风中可怜地摇晃着,我和多吉大叔急忙搬起屋角的一堆烂木头,撑住木屋的四个角。小木屋摇摆了几下,没倒,屋顶上的雪也被风掀掉了一块,重压减轻,眼前的危机算是挺过去了,可屋外的狼又怎么办?

天色渐渐放亮,提心吊胆地耗了一个晚上,我掏出怀里的饼递给多吉大叔,准备当早餐。饼冻得比昨晚还要硬,石头都硬不过它了,啃都啃不动,只能伸着舌头慢慢地舔,我开玩笑地说:“要是有火就好了,我们可以烤狼肉吃。”我正在开着玩笑,忽然听到外面的狼传出一片恐惧的惊嚎声,然后苍凉凄楚地嚎叫起来,紧接着听到远处风雪中传来了獒刚猛的吼叫声,吼声混着风雪声,格外悲壮。

我怀疑自己听错了,在这样的暴风雪天气里,谁家的獒还会跑出来,又是在天色刚刚放亮还没亮的时候?不可能是大黑,大黑被铁链子锁住了,格桑没有钥匙,也打不开锁,那又会是谁家的獒?

但这叫声又是那样熟悉,我还以为是我自己头发昏听错了声音,可是多吉大叔也明显地紧张了一下,他也听到了獒的吼叫声,走到门边,扒着门板缝往外瞧。我小声地问:“大叔,我们出来的时候,大黑没有锁铁链子吗?”

多吉大叔也觉得奇怪,他想了又想,肯定地说:“锁了!我就是怕她发狂会跑出去咬人,才在上面加了一把锁,还叫小格桑好好看着她,不可能是大黑,外面是谁家的獒?”

我又听了一会儿,可那叫声分明就是大黑的叫声,只有大黑的声音才会这样刚猛而富有冲击力,我喜欢她的这种叫声,每每听到时,就像是沉睡中听到了集合的起床号,浑身的热血都一下子勃动了起来。

没错,是大黑!

我扒着门缝往外瞧。外面的狼也紧张起来,在头狼的指挥下,掉转了方向,朝着狂奔而来的獒一齐龇牙弓背压足,准备扑击。伴随着獒的吼叫,我还听到风雪中传来一阵铁链子的哗啦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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