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两人正想喝,张鹏在旁边搭话了。他说楚哥真是仗义豪爽,小辉犯难差不多一个月的事,楚哥一句就搞定了,咱们不服不行啊。为了咱们有这样的好大哥,也为小辉他们家后继有人,兴汪发达,来,我们哥几个也赞助一杯。
六个人一起端起来,又重新碰了一次,对面的三个人又是站着喝的。
小辉在提第三杯酒时,说大伙能像今天这样集在一起不易,得喝个团圆酒,算是咱们的全家福。这次小辉带头站起来,张鹏也跟着站起来,大楚从椅子上欠起屁股,躬着身子跟大伙碰了一圈,他做了个手势,示意大家都坐下,他说按着老辈子的说法,站着喝酒那是要饭的。
大楚说完这句话,刚才站着喝酒的三个人相互对视一眼,最后都把目光集中到小辉脸上。小辉赶紧向他们举了举杯子,三个人谁都没说啥,跟着坐下来,喝了一大口。
三杯过后,张鹏自报奋勇地站起来,他先朝大楚点了点头,又用眼光征求一下小辉的意见,见小辉也在冲着他点头,这才清了清嗓子,说东道主的心意已经表达完了,用毛主席他老人家的话说,这叫三军过后尽开颜。从现在开始,咱们自由活动,谁想敬谁,随便了。
虽然是自由活动,但活动的中心还是围绕着大楚进行。大伙都轮着向他敬酒,有的管他叫楚哥,有的管他叫老大。不过这次大伙也把小辉捎上了,敬完大楚后,接着敬小辉。
大伙在敬小辉时,张鹏突然提议,说从现在开始,咱们也不能整天小辉小辉地乱叫了,小辉比咱们大好几岁呢,咱们得管他叫二哥才对。有老大就得有老二,有大哥了,就得有二哥,这样才显得像一家人。
他的这个提议,得到大伙一致响应。四个人都端起酒杯,和小辉喝了个改口酒。大楚也跟着赞助一个,他还很领导地表扬张鹏几句,说他精明,有头脑,会来事,有前途。
刘小明他们也受到启发,三个人一起敬张鹏,大楚和小辉提出赞助,张鹏也就顺理成章地当上三哥。之后,刘小明当了四哥,尹成当了五哥,最后大伙一起跟李猛喝的,五个人都管李猛叫小老疙瘩。
酒场上弥漫着一片欢乐祥和的气氛。
吃完饭,大家都互相告辞回家。小辉扶着大楚一起下楼,他说老大,没喝多吧?大楚晃了晃脑袋,自我感觉一下,说这酒不上头,没事的。小辉又试探着问,要不明天再去姐夫家吧。大楚又做了两个扩胸运动,说没事的,我这就去。小辉问姐夫抽烟吗?大楚说抽,还挺勤的呢。小辉说你等一会儿,我上趟厕所。说着就消失在胡同口里了。
小辉回来时,手里多了一个纸包。大楚打老远就看出来了,那是两条烟。小辉走到跟前,把手里的纸包递给大楚,说这是给姐夫买的,算是我的一点心意。
大楚没去接,他说你这是干啥?姐夫家不缺这个,他家地下室里,存的烟快赶上烟店多了。咱们哥们找他办事,也就是一句话。我的哥们就是他的哥们,他不敢不给我面子的。
小辉激动得握住大楚的手,说老大,那我就啥也不说了,一切全靠你了。说着他伸手拦了一辆出租车,把大楚让到车上,顺手把那两条烟也扔到车上。他关好车门,又敲开司机这面的玻璃,探进头去,冲着后座上的大楚说,老大,姐夫家住哪儿?大楚说在花园小区。小辉从兜里掏出二十块钱来,把十块递给司机,把另外的十块递给大楚,说这是回来的打车钱,老大,让你受累了。事成之后,我再请你喝酒。
出租车顺着人民路往花园小区驶去。小辉在后面挥了挥手,大楚回头看了一眼,他告诉司机说,你到前边的那个十字路口后,往上走,咱们去双河小区。司机听说是去双河小区,点了脚刹车,他回头对大楚说,去双河往回走才对,干啥从这条道上走,多绕远呀?大楚嘿嘿地笑了,他说你这个当司机的,这点道理不懂,你没听人说嘛,条条大道通罗马,我让你咋走,你就咋走得了。我就喜欢从这条路走,要是走和平路,谁给你十块钱呀,有五块钱就够了。
?大楚回到家中,进门就顺手把两条烟递给他老婆刘英,他说你打开看看,是啥好烟?刘英接过去,问大楚这烟是哪来的?大楚说小辉送的。刘英立即警觉起来,她说,小辉给你送烟干啥?大楚说,他有事求我呗。刘英撇了下嘴,她说,求你?居然还有人求你办事,你能替他办啥事?大楚马上反驳说,他怎么就不能求我办事?这事别说是求我,就连求你都能办成,一句话的事。刘英半信半疑的打开纸包,说是两条云烟。大楚脱完外衣,他从刘英手里把烟接过来,说小辉这小子也太抠索了,我寻思他咋地也得拿两条玉溪,就拿这破烟来对付,他也不想想,这烟姐夫能抽吗?我抽还差不多。
刘英听出大楚话里的意思,她说,咋地,你该不是想找姐夫办事吧?大楚又嘿嘿地笑起来,说法院的事,不找他办,找谁办啊?谁让我摊上个好姐夫呢!行里的人都知道我连襟是法院院长,人家有事求着咱们了,我能不答应吗?大楚说着,便打开其中的一条烟,从里面抠出一盒来,把剩下的放到电视柜下边的小橱子里去了。
刘英看大楚得意的神情,她有些来气。她说我可告诉你,别在外边装大尾巴鸟,啥事都敢往下揽,就冲你以前说的那些话,你做的那些事,还有啥脸面去求姐夫。
?大楚挨着刘英坐到沙发上,他把手搭在刘英的肩上,说以前的事咱们不提了好不好,那不是误会吗?我不是向你认错了吗?我也向姐夫认错了。以后咱们还是好亲戚,该走动还得照常走动,你该帮姐夫洗衣服还帮他洗衣服,他该给你买啥还买啥,你们该咋地是咋地,我保证不再往歪处想了。说着他举起右手,指着灯管说,往后我要是再胡说八道,今天就随着这灯管一起灭了。
刘英没理大楚,她不愿意再提这件事情。自打她回来后,她和大楚谁也没再说起过这个话题。甚至是在平常说话时,她都尽量不提到姐夫这个词或者曹国民这个名字。
半年前,刘英的姐姐刘梅发现子宫肌瘤,做手术了。当时正好赶上刘英她们水泥厂放假,刘英就去伺侯刘梅。这期间她姐夫曹国民出差,在给刘梅买衣服时,总是买两份一样的,姐俩每人一份。大楚看到她们姐俩穿得一模一样,而刘英又天天呆在曹国民家里,便感觉心里不舒服,时常跟刘英时常莫名其妙地发火。后来曹国民买回三块手表来,是一个牌子的,一大两小,有点像情侣表的样子。那块大的曹国民戴着,那两块小的刘梅和刘英每人一块。他们刚戴上的第二天晚上,大楚去曹国民家吃饭。
大楚进门时,刘英正在帮曹国民洗他换下来的脏衣服,大楚扒在卫生间门口看了一眼,便去沙发上坐着看电视了。在吃饭时,大楚就一口一杯地喝啤酒,他每喝一杯,也逼着曹国民跟着喝一杯。曹国民没他的酒量大,便不再喝了。大楚就骂曹国民是个孬种,不像个爷们,虽说这话有点像连襟间开玩笑,还是弄得曹国民脸红脖子粗的。刘英看出情况不对,便出面劝阻,让大楚别再喝了。大楚借着点酒劲,骂刘英是个贱货,他说我喝的是姐夫家的酒,大姐都没心疼,你心疼个啥?当天的晚宴闹得不欢而散,刘英气得直接跑回了娘家,之后提出离婚。两人僵持差不多小半年,直到上个月,大楚才去给刘英认错,把她从娘家接回来。他又给曹国民打个电话,把事情圆全一下,说那天晚上喝多了,信口胡说,请求姐夫谅解。
大楚发过誓后,见刘英仍旧不搭理他,便转过头来问刘英,说孩子呢?刘英说孩子放学后去他姥姥家了,不回来了。大楚马上精神起来,他来到电视机旁,打开影喋机,把一张黄片放进去。这几张黄片本来是前段时间刘英不在家时,他买来解闷的。自打刘英回来后,他给它们派上了新的用场。只要孩子不在家,他就天天放这东西。
经过半宿的软磨,刘英终于答应帮大楚去办小辉的事了。
第二天,大楚老早就起来做饭,还炒了两个菜。两口子吃完饭,大楚就催着刘英去她姐姐家。刘英说忙啥,这么早去,人家还不一定吃完饭。大楚说这事必须赶在他们吃饭前去,等吃完饭,姐夫就上班走了,这事咋也不能去单位找他?
刘英被大楚推出屋门,她刚走到楼梯的拐角,大楚又扒在门口嘱咐她,说不管想啥办法,一定要把事办成。要不,以后我在单位没法见人了。
?刘英跑过两趟后,小辉所托的事终于办成了。法院判决后,小辉高兴,又在海鲜楼安排大楚一顿,不过这次只有张鹏他们三个人。在酒席桌上,小辉千恩万谢,张鹏也跟着随声附和。大楚搓着手,说这只是举手之劳的事,以后凡是农行的人,只要是涉及到法院的事,不管是谁,尽管吱声,咱们哥们绝对好使。说完他又小声地对小辉和张鹏说,曹国民虽然是院长,但他不敢跟我牛B,他在我手里有短处,我掐着他的小辫子呢。
之后的几天里,大楚就像一块扔进水里的石头,所引发的涟漪在农行扩散。行里的人,都知道他连襟是法院院长了。但除了小辉和张鹏之外,剩下的人都对此事嗤之以鼻。农行办公室秘书李有才说,老楚当年给大楚起的这个名字不贴切,叫什么楚向阳啊?叫“出洋相”多好。大伙听后都觉得这话说得精典,换个场合再说起大楚时,就直接管他叫“出洋相”了。
五月底,省行推行改制方案,要求各分行清理陈欠款。大楚所在的这个行,竟有五十五家单位和一百八十七户个人在被起诉之列。省行要求就此事成立专门的清欠机构,必须由专人负责。几个行长在考虑人选时,竟同时想到大楚。
行长找大楚谈这件事时,主动提出给他配置单独的办公室,让他享受科长待遇。大楚说他一个人不行,忙不过来,还得给他找个帮手。行长答应得很爽快,同意再给他配个秘书,让他在行里科长以下的职工中随便挑选。大楚在考虑秘书人选时,他首先想到了张鹏。但经过权衡之后,他选择了李有才。
楚向阳终于脱掉那身押款员的制服,摘去头上的钢盔。他挟着皮包,领着李有才,开始奔走在农行和法院之间。此后,他别在西服领上法院的徽章和扎在胸前法院的领带,在同志们的眼中,也就不那么扎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