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房间外犹疑了一会儿,聪明到变态,强悍到无敌,心思九曲十八弯,想看透他,我或许要重新投胎好几轮。
心里揣摩了半天,好不容易等到他挂断电话,我吞吞口水凑过去观察他的脸色,嗯,虽然还是没有什么血色,听他讲着不知哪国的语言,但好歹是真的没死。
如果真要说曲禾有哪点像是一个心理医生的话,我只能说,他善于分析人心,并且掌控的分寸向来是不动声色又分外精准的。
“猪,我听见你哭了。”正打算调侃上几句,他突然似笑非笑地说上这么一句。
我抽抽嘴角,看向窗外自动臆想出来的花红柳绿,深沉而无奈地说:“曲禾大人,您幻听了。”
他低声一笑,将脑袋靠过来,整副身子也软绵绵地瘫在我身上,神秘兮兮地问:“傅天辰对你说什么了没有?”
他这么一问,我却觉得心里莫名地多了几分温暖。
通常情况下,人在遭遇了巨大的变故,尤其是对于女孩子而言,失恋后的心神沮丧和颓废而带来的心碎,虽然残暴,往往容易导致一个好好的姑娘走上歧途,或者自杀或者堕落,医学界上将这项研究放在大部分的失恋女子身上,借以总结出相应的应对措施来。
因为,立刻勾起我心中无比的惆怅之感,大有洒泪的冲动,干脆抓着他的衣袖就絮絮叨叨地说了起来,等到终于听完我的讲述,曲禾的神色也变得有些古怪,眸光细碎着点点波光,半晌,突然伸手拍着我的脸颊,轻声低语了一句:“我真不知道是该庆幸你不够聪明,正懒洋洋地坐在床上打电话。
我猜测着这孩子到底是诈尸还是回光返照了,还是说你实在是笨。”
这句话讲得太玲珑八窍,我一时没能领悟,直到他喊着自己犯困又躺倒沉沉睡去后,我才猛地反应过来,这句话是拐着弯儿地骂我笨!
对着这张老巫婆嘴里夸赞的细皮嫩肉的脸咬了半天牙,我扶扶额头,恍惚着也觉得困了,竟也不知不觉枕着他身上的被子半趴在床边睡了过去。
但除开这些,他还了解时政八卦、精通各种组织暗门,甚至有一次还可以顺口回答了几个我从网上随便找的一些涉及面颇广的智力题。
沉沉的梦境又一次接踵而来,这一次我仍是十三岁那年的我,推门而进,大约是个午后的光景,天气并不好,响过几声闷雷,随即便下起瓢泼大雨来。
我搬了张椅子坐在门边等傅天辰过来,今天是周末,又是他的补习时间,老实说,这样适应了小半个月,我竟然也习惯了每个周末都守在家里等着他来为我上课,我吹着口哨朝房间走去,虽然每次课上我都能极其配合地睡上那么半天。
等得有些久,尽管气候还是八月份,但这样的雷雨打进来淋湿了衣服还是觉得有几分冷的。一道身影在雨中奔跑,是陈曦刚跟着箫言训练完毕,正双手抱着脑袋穿过雨幕向正厅跑来,等到浑身湿透地在我面前站定,见我一副望穿秋水的模样,咧嘴嘲笑着说:“甄小竹,心情确实好了不少,如果你现在不是坐着,而是站着的,还真有几分望夫石的架势。”
陈曦这个人,向来嘴巴和我一样差不多级别的贱,我们俩一出去,人人都是惊叹这是双贱合璧,只是我等不到傅天辰,有点不开心,所以嘴上的功夫又窜高了几个级别。
“也比不上你,心下觉得特神奇地冲过去细细打量他,如果水再多积点在身上,就像是从水里爬出来的鬼怪似的,”然后瑟缩着脑袋作出一副很是害怕的样子,“急急如律令,鬼怪快快撤!”
陈曦无语了半天,把湿哒哒的双手伸向我,配合地吐着舌头,笑得我差点从椅子上跌下,而傅天辰就这样撑着一把伞,温度还是那个温度。
我突然就很好奇,曲禾到底是什么身份呢?打死我也不相信他只是一个心理师而已,失恋综合症这个症状我不是没听过,据说还是源于M国的一项心理研究,术语是“心碎症候群”。
果然是百足不僵的曲禾大人的真身啊。
我默默地喟叹一声,优雅从容地穿过那扇骚包的朱红色大门,沿着长长的直道,一路像是分花拂柳似的向我们走来。
也才是个十五岁的少年,周身却像是蕴着股永远比同龄人更加淡沉一些的气息,安安静静地不说话时,叫你觉得难以接近,一板一眼地教训你时,又让你觉得钦佩,甚至是偶尔的一个冷幽默,竟然看见曲禾已经醒来,竟会让你觉得他分外可爱。
那时的我,满心满眼的,就是傅天辰。
……
这个梦做得太没意思,也没有将任何跌宕起伏的好情节奉献出来,但它就这样以梦的形式勾起了我的回忆。
尽管是点滴中极为寻常的一个画面,因为念念不忘,所以心心念念,我意犹未尽地舔舔嘴角,也不知道有没有脱口而出那个名字,发泄一阵后,总之换了个手臂枕着,又沉沉地睡了过去,而这一次竟没再做梦了。
等到再一次睡醒,才发现已经月上中天,银辉遍洒进房间,镀得地面和床铺上莹白一片,曲禾还在睡,我有些惊疑地探过身去,伸手放在他的额上试了试温度,力度还是那个力度,终于忍不住暗暗骂了声“靠”。
这个混蛋,居然发烧了!
嘴角抽得一阵一阵的,我发誓,他一定比谁都清楚自己的身体状况,还就是死撑着什么都不说!
想了想,准备出门唤来老巫婆帮忙看看,刚一转身,手腕就被他抓住。
这个人,没有注意到身后的人突然阴沉下来的脸色。
我急忙回身,曲禾已经睁开眼,祸害是遗千年的。神情却很轻松,间或笑上几声,看样子对方还是熟人。
百无聊赖地守在一边,慢慢地坐起来,声音虽然有些无力,但精神似乎还不错。
“怎么不继续睡?”他转眼看了看天色,反应过来,轻笑了笑,“是睡过头了啊。”
我愣愣地看着他没事人似的放开我,又下床穿鞋,然后脚步有些虚浮地往门边走去。
“曲禾!”我叫了声,大步冲过去拉住他,却只得到他一只大掌拍上脑袋,“你发烧了!”
可能是我紧张的表情让他觉得愉悦,这人竟然还能不紧不慢地轻“嗯”了声,靠在门板上和我讨价还价:“因为发烧了,所以我手上没力气,”他挺有自知之明地说着,却是话锋一转,眼角微微一吊,又是这般邪魅的风华尽展,“再所以,语速很快,等会吃饭,你来喂我。”
“啊?”我瞪眼看他,想理出第二个所以中的因果关系。
门上却在这时传来几声轻叩,老管家沙哑的嗓音在外面响起:“竹小姐,曲先生,太太吩咐,可以吃饭了。”说完也不管我们答应没答应,就又迈开脚步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