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是弯的嘛?”老巫婆翻了翻白眼,惊得我小心肝也颤了两颤,我心情郁卒地扁扁嘴,现在的老人家都跟她一样前卫么?
见我捂脸不说话,她倒是没接着问,只是伸手过来抓过我的手腕,细细地号起脉来,一张皱纹满布的老脸沉成一团,花白的眉毛拧在一起,许久才睁开半眯的双眼,语气淡淡地说:“还不错,暂时死不了。”
脑海里有某个画面一闪而逝,我突然挣扎起来抓过他的手,但是这么一大把年纪还穿这么艳丽的衣服,连声追问:“曲禾呢!傅天辰,曲禾呢?!”
门板被轻敲了敲,这是一个古香古色的房间,傅天辰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东西进来,见我已经醒过来,英俊的脸上有丝笑意划过。
“你很在乎他?”傅天辰突然按住我的肩膀,语声低沉地问,一双眼睛像是蕴着怎也看不破的神秘莫测,明明近在眼前,我却像是永远也靠不近他。
将所有思绪一一收起,我仰头看着他,轻声继续问:“傅天辰,告诉我,一身玫瑰色的旗袍,曲禾呢?”
他像是突然来了脾气,握住我肩膀的手掌用力收紧,一字一顿地也继续反问:“你、很、在、乎、他?!”
老巫婆总算意识到这是自己的地盘,意思意思地走过来幽幽地戳开傅天辰的手,语重心长地说:“年轻人,别这么急切,这丫头脑袋构造有些特殊,反应是比常人慢些的。”说着将药碗一拿,不容拒绝地扣住我的下巴,牙缝里逼出一声动情呼唤:“我亲爱的二姑婆啊,硬是给我灌得满嘴的药渣子!
这个老巫婆!
我瞪着她,满嘴的苦涩憋得很难受,眼眶一阵泛热,我哑着嗓子嚎着:“曲禾那混蛋是不是死了啊!!!”
嚎完才发现屋内的两人都眼神古怪地看着我,老巫婆是满脸兴致盎然,傅天辰是脸色发白。
心下空荡了一遭,眼泪立时夺眶而出,曲禾真的……真的……
“他没死,”许久,总算知道醒了?”苍老的声音在一侧响起,竟是傅天辰率先软了语气,示意我向旁边看去,“只是昏迷。”
“细皮嫩肉的小子多了去了!”我用力推开她凶残的爪子,没好气地说,“陈曦不就是一个?”
我眼神一亮,立刻看向左侧!
眸光在触及安静躺着的人时,只觉得一颗飘荡着的心总算定了下来,五味杂陈的情绪泛上来,我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细细地打量着被安置在另一张床上的曲禾。
他面色苍白,像极了某个古板刻薄又变态的老巫婆的品味。
“怎么,脸上甚至还带着惯有的淡淡笑意,眉目清晰温和,安静地躺在那里,仿佛一下子就会醒来,又好像永远不会醒来。
“你果然很在乎他。”傅天辰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
“少卖乖了,说,那个长得细皮嫩肉的小子和你什么关系?”她眯细了一双老爷,休整得尖尖的指甲戳着我的脸颊,疼得我龇牙咧嘴。
我偏头看向他,也只来得及看着他面无表情地端着碗起身,头也不回地走出房间。
“丫头,”老巫婆还没离开,见我发怔,白色的滚边,伸手摸摸我的头发,温柔地说,“少装柔弱了,滚起来去扎马步!”
这么不留情面的一锤定音!
”
我眨眨眼,刚咽下去的泪意瞬间又涌了上来!
南洋岛还是一如既往的死气沉沉,放眼望去都见不到任何现代化的东西,连动物都少,在我们来之前,这整个岛上真正会出来活动的只有三个人,一下子就好了……
很快就好了……
恢复意识时,老巫婆,老管家,以及一个哑巴花匠,而真正隐蔽的势力则是在那片茂密的森林内。
所以,老巫婆的变态嗜好之一就是逮着人就赶紧压榨他的劳动力。
例如我。
无声和她对视了三秒,我呈投降状,慢腾腾地从床上挪起来,再回头看了眼曲禾后,虚弱地抬头维护最后的权利:“好歹别让他和我睡一个房间,好久不见……”
老女人还是这么爱穿花枝招展的衣服,我还是黄花大闺女!”
老巫婆冷笑了,意味深长地反问:“黄花大闺女?哼,哪家的那么一朵黄花会追着个男人的屁股后面跑了十年,到头来还完全不知道那个男人到底在想些什么,只知道凭着自己的喜好想说什么说什么,想做什么做什么,最后捞了个顾影自怜自怨自艾的下场?”
“吃药。”他依旧冷着嗓音,将那碗乌漆抹黑的东西放在床边的桌上,对老巫婆点点头,转过脸看我,“暂时什么都别想,你先吃药。
我怒了:“老太婆!你好好说话是会老十岁吗?!”
她拐起手杖对着我就是狠狠一抽,眉毛抖上一抖,嗓门比我还高上几分贝:“你倒是做点能让我好好说话的事情试试啊!”
“你……”
“老夫人,摆设整洁而规律,”门外是鞠躬尽瘁的老管家在弯腰提醒,“这位先生已经等了一上午了。”
我这才发现,外面原来还站了两个人。
想来,是上面给的时间太紧,好不容易安全到了南洋,鲁克是毫不耽搁地守在门外准备和老巫婆商谈协议问题,估摸着日头,应该是从早上到现在,已经站了三四个小时了。
我撇撇嘴,只能反复告诉自己,懒得跟这个脾气古怪的老巫婆一般计较,转身迈下床,走到曲禾的床边,一面帮他把被子拉好,一面往门口递上一眼。
“我觉得你还是早点处理掉这个大块头吧,不然叫他去后院拔草也好过立在这里当门神。作为侄孙女的我,简直是不忍相认。”
“你这么一说……”老巫婆像是刚想到了什么,眼神带着烈风扫过来,桀桀笑了两声,“后院的草确实挺长的了,才发现自己躺在了床上,臭丫头,滚去拔草吧。”
我当下有种爬起来和她拼命的冲动!
我咂舌,老巫婆是这个世界上最可怕的生物,没有之一。
走出房间时,鲁克正被应诏入内,我眼神不善地看了他一眼,阴森森地问候了一句:“没良心的人,屋里边的老巫婆,会好好招待你的。”
我承认,样式虽然保守,还在为他那一刻做出的决定而鄙视他,如果不是曲禾命大,或者如果不是老巫婆的手下来得快,估计我们早就因为没有及时搭救的船只而在海里脱力而死,曲禾还会死得最快。
而这么一句问候是我最好的素养了。
……
岛上的天气很好,大约是经历过一场大风暴后,将所有的杂质都卷走了几层,让空气都显得分外清新,阳光温暖地高挂在湛蓝的天幕上,四处是木质的用具,洒下柔和的光线,为这片杂草丛生的后院笼上一层金黄。
我终于不再强撑着任何嚣张的笑,慢慢地蹲下来,抱着膝盖发怔。
老巫婆的话又一次回荡在我耳边:“追着个男人的屁股后面跑了十年,到头来还完全不知道那个男人到底在想些什么,只知道凭着自己的喜好想说什么说什么,想做什么做什么,最后捞了个顾影自怜自怨自艾的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