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温暖的三叶草

想不到会在那种境况下遇到她。

那几天，他一直在街上溜达，遇到过去酒桌上称兄道弟的朋友，几乎如出一辙地躲躲闪闪，避他而去。看来钱是借不到了，他只好收拾东西，重新住回地下室，再也没有兴趣弹弦弄曲，更没有心情轻轻浅浅地唱《月半弯》。那些风花雪月必须建立在一定的物质基础之上。

因为不愿总待在阴冷潮湿的地下室里，所以大半时间他都在街上溜达。去人才市场的角落里等机会，甚至去野广告亭瞎转悠，实在饿得不行了，就混进街边的小吃店，狼吞虎咽地喝上一碗面条，或啃上两个包子。吃完了抹抹嘴，再故作惊慌地尖叫：“天啊，我钱包不见了，谁偷了我的钱包？”小店的老板看他衣着体面，不像撒谎的样子，就相信了他。他感激涕零地说：“回头一定把钱原数奉还。”他说的是真心话，只是此时不比往时，手里的钱被一个朋友骗光了，心有余，而力不足。

这样的日子过了几个月，他在周围几条街成了名人，那些小食店的老板看见他来了，就准备好笤帚往外赶。他苦苦地哀求：“赊账吧，回头我有钱了，一并奉还。”可是没有人相信他的话，看见他，照旧毫不留情地往外哄。

他的文凭真的不足以令他在北京谋到一份体面的工作，那些凭力气赚钱的工作他又看不上眼，总想弄点本钱东山再起，可是没有人肯借给他。就这样耗了好几个月，就有些山穷水尽的意味。

那天，他在街上，肚子又唱空城计。不管不顾地钻进一家小食店，想着先混饱肚子再说。小店不大，但很干净。他一进店，目光便落在窗台上一盆小小的三叶草上，那些绿绿的三叶草，开满淡粉的小花，生趣盎然。

他一边吃着面条，一边看着那盆开花。等吃完了，他又故伎重演，把衣服所有的口袋翻了一遍，然后对小服务员说：“我的钱包被人偷了，没钱结账，我回家去拿。”

小服务员不屑地说：“你这样的我见多了，骗吃骗喝，回家去拿？走了你还能再回来啊？”趁他不备，小服务员一把抱住他的胳膊，对着厨房高喊：“老板娘，逮着一个骗吃骗喝的小子，你快来啊！”

小服务员疯了一样，死死抱住他的胳膊，他挣脱不开。一会儿工夫，从后厨走出来一个年轻的女子，对小服务员吆喝：“小翠，放手，客人怎么会赖你那几个小钱？”

他的脸一下子红了。他认得那个年轻的女子，她是他以前的女朋友。一年前，两个人在朋友的聚会上吵了起来。他因醉了酒，说女子都爱慕虚荣。朋友起哄，问他：“你女朋友也是吗？”他无所顾忌地说：“当然，如果我没钱，这么漂亮的女子，怎么会看上我？”

没想到，这句话深深伤了她，从此两人再无交集。

想不到今天落到了她的手上。他盯着窗台上那盆三叶草，抱着视死如归的心情，等着她羞辱自己。

谁知她并没有那么做，也没有问他为何如此落魄，只是浅浅地笑着问他：“喜欢那盆三叶草吗？送给你吧！”

她去厨房找了一个塑胶袋，把那盆开花的草装进去，然后递给他。

他走出店门，才长长地松了一口气，抱着那盆三叶草回地下室。当他把那盆花拿出来的时候，才发现，塑料袋里有一张纸条，里面卷着一千块钱。

他打开纸条，上面写了一行小字：看样子你过得不是很如意，千万别干傻事。这点钱够你维持一阵子，或者买张回家的车票。这盆会开花的草叫三叶草，也叫苜蓿，希望会给你带去幸福和好运！

看着那张纸条，他的眼睛里渐渐积满泪滴。如果不是这盆三叶草，也许他真会做点荒唐的事，比如抢包、盗窃什么的，他的人生也许会进入另外一个轨道。真的要感谢这盆小小的三叶草，带给他温暖和好运，令他改变了主意，善恶往往只在一念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