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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我在家里休病假,每天除了照顾儿子李小正外,两耳不闻窗外事,连家务也不做一丝一毫。可恨的是,小正这段时间尤其顽劣,天不怕,地不怕。一天,老婆加班,我跟李小正在家吃饭,他吃了一个多小时还在磨,说他两句,他扁扁嘴却没当回事,我盛怒,一巴掌拍过去。小正吓傻了,愣了几秒才“哗”的一声哭了起来。我的耐性没了,脾气越来越差。向一位毫无反抗能力的孩子发飙,我觉得自己犹如白痴,但是,我无法自控,发过脾气后,我的懊恼马上就来了,羞愧不已。我实在不想这样,也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自己一手一脚带大的孩子,含在嘴里都怕他化了,怎么能拳脚相向?更可怕的是,我出手越来越重,大到自己都害怕。所以我觉得小正有我这样的爸爸真是很可怜。

一天,陪他练琴时他动来动去弹得乱七八糟的,说他他还顶嘴,我一个弹指打在他头上,他吓得哭不出声,眼泪哗啦啦地流,等他哭出声后,又压抑着不敢大声,过来拦腰把我抱着,嘴里哽咽着说:“爸爸对不起,爸爸对不起,我再也不敢了。”我心里悲苦不已,把李小正放在膝上,替他擦干眼泪,轻声安慰他。过了大概半小时后,等他平静下来后,我给他巧克力,拉他在身边坐下,像对待成年人一样对他说:“小正,爸爸这几天对你太凶了,你不要怪爸爸好吗?爸爸希望你要记住,不管爸爸怎样对你,你一定要相信,爸爸是爱你的,你不要恨爸爸,现在不要恨,长大以后也不要恨。”小正被我说得犯傻,问:“爸爸,你为什么这么担心?”我说:“小正,爸爸爱你。”“爸爸你是不是要哭了?”我说:“我们去睡觉吧,爸爸给你讲故事。”

从这天起,在儿子面前,我尽是克制,有时候实在忍不住就躲进厕所砸几下墙,抽支烟。除此之外,我毫无办法。每当这个状况出现,我便觉得自己渺小。我痛恨自己的软弱无力。什么叫欲哭无泪?这就是了。

有一天,正带着小正在栾老师家里学琴,弟弟打电话给我,让我拿几千元过去某个地方,说他撞车了。我吓一大跳,问他是不是把人撞伤了,他说不是,是对方切线,他的车没刹车,撞上去了。我奇怪:“既然是对方切的线,撞上去是对方的责任,怎么反过来要你赔钱?”弟弟在电话那头吼,说快把钱拿来我再跟你解释,你东问西问有鸟用!我气得脸都绿了。栾老师安慰我,说还好没撞伤人,就算是赔钱也不是大问题。我稍觉安慰。到底是弟弟,虽然他朝我吼,但知道他平安,没撞伤人,我的感受稍好些。自我安慰的作用不大,两侧太阳穴又开始猛烈地跳动,像有小鬼用锤子在那上面敲。

急急的把小正送回家,带上银行卡,赶去给弟弟送钱。

一肚子火,看到弟弟那张愁苦的脸,又什么都发不出来。自去年弟妹查出有红斑狼疮后,弟弟便一日比一日地憔悴,原先好好的工作,因为总请假照顾老婆而丢了,这大半年来,三天两头换工作,到这个月才算稳定下来,却又撞了车,把大半个月的工资都搭进去。弟弟是修车的,为了多赚几个钱,休息天和夜晚,与几个朋友私下里接了些车来修理,赚点外快。弟妹在不发病的情况下,每天的药费在一百元以上,发病住则是没个谱,自去年到现在,住了三次院,每次都要花三五万。弟弟一个打工仔,养两个小孩和老婆,能有多少个三五万?弟妹自嫁给弟弟后,以照顾家庭为主,十年了,从未出来工作过。

问明情况后,我跟弟弟说:“车是你撞的,你有责任,但车主的车没有年审,没有保险,刹车坏了也不事先跟你讲,他也有责任,你起码要他付一半的钱,你知道吗?”弟弟说他知道,明天就去跟他理论。小时候,弟弟体弱多病,一直被过度保护,令他成年后异常软弱,完全不知道如何保护自己,家里无论大事小事,全部是老婆打点,在外面,老板说东他不敢往西,说南不敢去北。我问弟弟,明天找车主理论要不要我帮忙。弟弟无助地看着我,他的搭档阿全说不用麻烦大哥,我们兄弟会帮他出头。我听他这样讲,叮嘱几句便回家了。阿全我认识,上次跟弟弟到我家里来吃饭,爱喝酒,很强悍的人。

被弟弟的事一搅,我又是一夜无眠。

我以为这事就此结了,没想到第二天夜里,快十一点,父亲打电话给我,问我知不知道弟弟出车祸了。如果我不是事先知道,听父亲这样讲,肯定以为弟弟开车撞到人了。我一听,无名火起,又是一夜无眠。

烦心事怎么这么多?打电话去问弟弟干吗把小事化大去跟父母讲,弟弟说可能是弟妹讲的,他不知道。我无言,也不好再说什么。我猜,弟妹之所以跟父母讲这些,可能是想从父母那里得到些帮助吧,她的病用太多钱了,两个女儿还那么小,她心里也苦。

在家里呆着,头痛得难受,一直思考着,按现在的情形来看,唯一能解决我的焦虑的方法是中彩票。对于一位厌世的人来说,最渴望的是在家呆着哪都不用去。不用为衣食担忧, 是非常幸福的事。

一连买了三期双色球,中了两注四等奖,每注10元人民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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