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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骨灰盒毕竟不是棺材。人们渐渐地习惯了晓香摆在摊点上的两只骨灰盒,心中的恐惧也在一个月后渐渐消失。晓香铺面生意在经过了一个月的全冷期后,又恢复到平常的状态。骨灰盒是一团谜,闲暇时,有好些爱动脑筋的玫瑰镇人研究她的骨灰盒,试图破解这个谜。

这天,晓香的摊点前来了一个人,晓香认得这个人是镇上的副镇长,副镇长要买晓香的骨灰盒。副镇长说他父亲不幸去世,正急用骨灰盒。他相信镇上出售的骨灰盒一定比别的地方便宜。晓香说,这是非卖品。副镇长说,不卖你就不应该摆出来,摆出来了,就应该卖。晓香将两只骨灰盒抱在怀里。副镇长说,我可以给你最高价。晓香说,除了骨灰盒,这里的所有东西我都卖。副镇长说,我的面子也不给吗?晓香说,就是县长来了也不给面子。副镇长说,真不卖吗?晓香说,不卖,不卖!除了骨灰盒,其它的都卖。副镇长恼了,说,你的X也卖吗?晓香随手操起一把镰刀,哐当一声丢在地上,说,我砍死你!

许多人都听到了镰刀声,听到了晓香镰刀一样锋利的反击声。他们走出各自的店铺围过来。副镇长边骂边逃掉了。

副镇长是这样骂人的:你这个寡妇,你这个死了老公死了儿子的大寡妇!你这个断子绝孙的臭X!

人们眼里露出火光,齐声对副镇长吐唾沫。

晓香把骨灰盒摆回原地,人们齐唰唰的目光落到骨灰盒上。晓香对他们挥挥手,叫他们散开。他们却舍不得走。晓香说,两只空骨灰盒有什么好看的呢?

镇上邮递员的摩托车停在晓香的摊点前。你的汇款单,晓香。邮递员说。

晓香接过汇款单,微微笑着说,这个老宋,寄回这么多钱。

老宋寄钱?人们伸长脖子。

晓香将汇款单递到一个人手上,让他们传阅。

宋国强没出事?

晓香要回了汇款单。

人们便带着灿烂的笑容离开了。宋国强没事,他们把话带到了镇子的每一个角落。一个多月来,镇上压抑的空气终于在这一天消散。

接下来,晓香如期收到来自沱巴矿山的汇款单。后来人们发现,晓香总是在每月的12号收到汇款。晓香说,每月6号是老宋小宋发工资的日子。人们一算,发工资后一个星期收到汇款,很正常。12号这个日子,婆婆也记住了。婆婆在以后每个12号这天都会来到晓香的摊点前,一直要等到邮递员的摩托车,一定要亲自接下汇款单。

上次落荒而逃的副镇长又出现了。他的手臂上还戴着黑纱,几个月过去了还在守孝,看得出副镇长是个孝子。可是这个孝子和干部却缺乏应有的修养。此刻,他站在离晓香摊点三步之遥的地方,他先是对着晓香吐出三泡口水,接着伸出右中指对晓香做下流动作。晓香不理他,她不想与这种流氓领导再发生冲突。晓香不理他,他就更来劲。

过来,臭寡妇,看我怎么收拾你!他说。

晓香右手动了一下。他的声音飞过来,他说,你还想甩镰刀吗?他挥舞着手中的警棍。

唐镇长,你欺负一个女人算什么?有一个打抱不平的男人走过来。而且,男人说,晓香不是寡妇,宋国强和儿子每月12号都往家里寄钱!

副镇长说,你脑袋塞了石头吗?宋国强早成灰土了!副镇长上前几步,挥脚踢翻晓香的摊位。摊位被踢翻,上面的东西撒落一地,两只骨灰盒飞出一两米。晓香赶紧去拾骨灰盒,抓住后紧紧搂在怀里。副镇长仰天大笑,最后扬长而去。

我有男人,你再欺负我,我就叫我男人和儿子揍你。晓香声音不大不小地去追副镇长的身影。

打抱不平的那个男人嘴里骂了副镇长几句,然后帮着晓香整理摊点。这个男人叫李有余,在菜市场卖猪肉。他的摊点跟晓香相隔只有十来米。

谢谢你。晓香说。

不用,如果下次他再来欺负你,我就用杀猪刀砍他!李有余说。

平常日子李有余也是很清闲的,他平均一天最多只能卖一头猪。多余的时光他时常找人抽烟聊天,前年开始他学会了下象棋。有象棋相伴,他的日子好过了许多。但是,现在他不下象棋了,他坐在晓香的摊点前和晓香聊天。他每天给晓香留着最好的猪肉,晓香心里感到暖暖的。镇子虽小,但长期以来,晓香与李有余几乎不打交道。现在她发现,李有余很像个男人。

有李有余的在场,副镇长再不敢靠近撒野。不过,这天副镇长大胆地靠过来了。他手上抓着一把纸,他给每个摊点散发一张。散到晓香摊前时,李有余没好气地抢过来,说,又要搞“苛捐杂税”?李有余看了一眼后,发现不是,是关于宋国强宋小的死亡证明。证明来自沱巴矿,上面有沱巴矿的公章。

吃惊什么?宋国强父子早死了!那次矿难,宋国强父子没有幸免。看看吧,这是沱巴矿给镇上发的正式公函!副镇长凶巴巴地看着李有余和晓香说。

李有余说,不对呀,晓香每个月12号还能收到宋国经的汇款泥!

鬼知道是怎么回事,宋国强父子死了是不争的事实。副镇长说着盯住晓香的脸,凶狠地说,断子绝孙的寡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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