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老乌请我吃饭。小黑当然在,还有李梅。我问小黑,你丫昨天夜里干吗了。小黑摇头晃脑,故意像中国人一样思索一阵才说,我丫昨晚和乌教授在一起。我转头问老乌,你丫昨晚干吗了。老乌朝我翻白眼,气呼呼地提醒我,我是你老师。我朝他笑笑,意思是他总是不合适宜地自尊一下,当然老乌宁愿以为我是在道歉。他用小拇指朝李梅指指。李梅是我的前任师娘,但现在的格局是,我和老乌坐在一边,对面是小黑和李梅。
我和小黑是同时认识李梅的。那天老乌给我们上第一节哲学课,老乌刚朗读完第一句话——假如人们始终只当学生,他一定会报复老师。你们为什么不愿扯我的花冠呢?老乌双目炯炯地审视着我们,李梅推门进来了。她打扮得基本算得上花枝招展,这给我和小黑留下了极其良好的第一印象。老乌和我们一起惊异地看着她,只见李梅从容不迫地来到讲台前,把手里的饭盒递过去,细声细气地说,你中午没有回家吃饭,我煲了点鸡汤顺道给你送过来了。底下顿时欢呼一片,除掉小黑震惊地不停地眨眼睛。李梅缓缓地朝底下环视一周——当然主要是看比她年轻窈窕的女生们——就走了。
老乌看上去没有幸福感,而是有点发窘。他揭底似地说,什么中午没回家吃饭,要早知道有鸡汤,我能不赶回去吗?底下都想笑,但鸦雀无声屏气静神,因为学哲学的人对别人家事都比较有兴趣。老乌又说,什么顺道,这儿只有去火葬场才顺道,女人总是多那些小心眼。底下传来几位女生窃窃的轻笑,老乌仿佛受了鼓舞,大声说,不用怕,我很快就离婚了。我认为这次他是专门对那几个女生说的。小黑蹭地站起来,乌教授,你不能这样,你老婆是好老婆。老乌说,你认为是好老婆,让给你吧。小黑看样子比较高兴,因为我实在看不出他脸上有没有发红。老乌讽刺李梅的欲望还没有过去,接下来又给我们讲了个故事,说他有个同事,刚从外地调来,上第一节课他老婆就带这孩子来敲门,并且就坐在课堂上,他老婆得出班里年轻女人比较多的结论后,每节课都来旁听。老乌讽刺的意味溢于言表,老乌最后又自我解嘲地说,我有贼心也没那个贼胆。小黑又问,乌教授为什么没有贼胆。老乌好像没听见。
老乌不久真和李梅离婚了。李梅跑来向我哭诉,因为她说老乌的学生中,她只看我顺眼。由此我也知道了离婚的真正原因。我对李梅说,你应该对老乌哭诉,或者就对老乌婆哭诉,对我哭诉没用。李梅说,不,只有对你哭诉我才能哭完。这么说,我就不好赶她走了,我便在她哭诉的时候看《哭泣对女性身体的一百零八个好处》,或者拉小黑来同听。小黑说,你看,李师娘真可怜。我说是的,她身上有许多中国传统女性的美德。小黑忙不迭地点头,问哭泣也算中国传统女人的美德吗。我说差不多。小黑眼睛里对这个泪人就真有了点艳羡之情,他十分感慨地说,如果有这么个中国女人为我这么哭,我就不会国了。后来,书都看了几遍了,小黑也不来了。
李梅还在那里没完没了地哭,邻居早烦了,都对我大呼小叫地让我负责任。我敢说,随便什么个人进来都会以为我玷污了这个半老徐娘而不想负责并且半老徐娘非要我负责,我敢说,老乌突然进来了他都会这么认为。于是,我冲进厨房,拿了把菜刀出来。李梅惊惧地握着我的手腕,她的肌肤确实细腻而有肉感,特别是颤抖之中更有激发男人斗志的味道。她泪眼婆娑地质问我,你要干吗?我梗着脖子尽量瞪着眼睛豪情万丈地说,我已经受不了他们对你的折磨了,我要去把老乌和老乌婆全部干掉,我宁愿背着弑师的罪名,我相信一个有丁点正义感的人都会和我采取完全同样的行动。李梅是个胆小怕事的中国传统女人,她不想我杀了老乌,也不想我杀了老乌婆,所以她就不来了。
我对老乌说起这些,这家伙一脸坏坏笑,他说,她想博得你的同情,那是因为她对你有意思,她为什么不找黑人哭诉。我问老乌,有意思是什么意思。老乌说,就是没什么意思。结果还真让老乌猜对了,没过几天,李梅就转移阵地,去向小黑哭诉了。李梅事件再次印证了一个非常浅显却极易不被人们遵守的生活哲理,对待女人得有耐心。换一句话说,没有耐心就没有女人。
我问斜对面的李梅,最近怎样?李梅羞惭地笑笑,就那样。我又问小黑,你们昨天晚上干什么了。老乌快速接过话说,你他妈的以为我们能干什么,小黑你直接告诉他好了。小黑朝我露出一口白牙和两根手指头,聊天。我追根究底,就你们三人聊天。答案很让人兴奋,同时也证明了老乌婆的睿智,小黑不顾老乌一个劲地使眼色,说,四个人,还有童童。童童是谁?
童童立马到了。她青春无限地站在四个人的桌边,眼睛四下里巡视,在密集的空间里寻找她的位置。老乌扯着嗓子朝服务员吼,加座。我马上就意识到了自己的多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