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白诗歌是一座巨大的宝库,其蕴含的宝藏,应当发掘出来,为“两个文明建设”服务。当今旅游业发展很快,李白诗歌就是珍贵的旅游资源,应当开发李白文化旅游资源,以促进我国旅游业的发展。
$第一节 李白是伟大的旅行家
李白是伟大的诗人,也是伟大的旅行家。他以旅游为生活的重要部分,旅游的范围很广,而且把旅游所见所闻所感,形诸文字,传之后世,鼓舞着、启迪着、指导着一代又一代的旅游者。他“一生好入名山游”,从“十五学神仙,仙游未曾歇”,直至62岁去世于旅途之中,其中很难找到完整的没有旅游的一年时间。
李白旅游范围之广,历代文人无出其右者。他青少年时期,一边读书,一边旅游,故乡的大小匡山是他隐居读书之处,以此为基点常去戴天山、太华山、窦圌山、紫云山旅游。正是这些雄奇壮美的故乡山水,从小陶冶着李白,使他热爱大自然,追求自然山水的美。大约15岁以后,他的足迹超出了本乡本土,“往来旁郡”。他曾到过梓州,拜赵蕤为师;去过北川县,探寻大禹的出生地,留下了“禹穴”二字。大约20岁以后去过成都、眉山象耳山、渝州(重庆)、峨眉山等地。这里特别要提到的是,李白走过蜀道。许多学者都认为李白没有走过蜀道,《蜀道难》是凭丰富的想象虚构出来的,这种看法是不妥的。蜀道一般是指四川通往中原的道路,有金牛道、阴平道、米仓道。李白青年时期到过剑门关,从家乡出发走过了一百多公里的金牛道,《蜀道难》中写的“地崩山摧壮士死,然后天梯石栈相勾连”,是指梓潼县七曲山南麓的五妇山(又称五丁山),这里有一座送险亭,从北至南,走到此处就送走了艰险的旅途;从南向北走,到此处就从丘陵进入险峻的山区。古蜀国的五丁力士(即《蜀道难》中的“壮士”)就是在这里用生命开出了道路。从梓潼再往北走一百多公里山路才到剑门关,在剑门关内外,还经历了数处“天梯石栈相勾连”的险路。可见李白对这段艰险的蜀道是曾身临其境的。阴平道是四川通往陕、甘的另一条更艰险的蜀道,邓艾伐蜀时,行无人之地700里,在险恶处“滚毡坠石”而下,才到古江油关(即今平武南坝镇),江油关以下百余里叫“左担道”,狭窄的路是悬在峭壁上的,挑担子也无法换肩,故名“左担道”。李白访问江油县尉,是走过这段路的。笔者循着李白足迹,步行考察百余里。从江油市武都镇北上3公里就进入了涪江峡口,在江边两岸峭壁上各有一个溶洞,西岸的叫太白洞,东岸的叫灯笼洞,洞口有两个钟乳石,恰似灯笼。在这里世代流传着“灯笼洞对太白洞,灯照太白把书诵”的美好传说。沿江边的“左担道”北上,两岸百余里奇峰连绵,一线青天镶嵌于谷顶,百丈峭壁垂直于江面,苍劲的古松倒挂于绝壁,奔腾的涪江翻滚着雪浪,水石相击,发出雷鸣般的震响,回荡于深山峡谷之中。面临此种惊险奇绝的景色,吟诵“上有六龙回日之高标,下有冲波逆折之回川,黄鹤之飞尚不得过,猿猱欲渡愁攀援……连天去峰不盈尺,枯松倒挂倚绝壁,飞湍瀑流争喧豗,砯崖转石万壑雷”,就会使人感到李白写景状物并非凭空虚构。青年李白的川内旅行,为他写作《蜀道难》准备了素材,为创作山水诗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25岁的李白“仗剑去国,辞亲远游”,开始了全国范围内的大旅行。宋人曾巩在《李太白文集·后序》中,对其游踪有一个概括性的叙述:“盖白蜀郡人,初隐岷山,出居襄汉间,南游江淮,至楚观云梦……去之齐、鲁,居徂来山竹溪。入吴,至长安……北抵赵、魏、燕、晋,西涉岐、邠,历商於,至洛阳,游梁最久。复之齐、鲁。南游淮、泗,再入吴,转徙金陵,上秋浦,寻阳。……乾元元年,终以污璘事长流夜郎,遂泛洞庭,上峡江,至巫山。以赦得释,憩岳阳、江夏。久之,复如寻阳,过金陵,徘徊于历阳、宣城二郡。其族人阳冰为当涂令,白过之,以病卒。”窃以为其中应修正为:李白流放不止走到巫山,而是到过夜郎。有《南流夜郎寄内》为证:“夜郎天外怨离居,明月楼中音信疏。北雁春归望欲尽,南来不得豫章书。”明白无误地表明李白已经到了夜郎,若在流放途中,行踪不定,哪可能盼望家书?《忆秋浦桃花旧游时窜夜郎》这诗的标题就说他当时贬谪在夜郎,还有《流夜郎闻不预》、《望木瓜山》等几首诗都是在夜郎写的。至于李白诗中提到的“敕放巫山阳”,可以看成是广义的“巫山之阳”,包括夜郎,如《华阳国志》的“华山之阳”就是广义的,包括云、贵、川广大地区。“半道承恩放还”应当解释为流放时间的一半,如诸葛亮《出师表》:“先帝创业未半,而中道崩殂。”这个“中道”就是时间概念。张才良先生的力作《李白流夜郎的法律分析》引证《唐律疏义》,指出李白作为被流放的犯人,不可能走了一年多,才走了一千多里,论证是很有说服力的。笔者亲自去贵州桐梓县考察过,面对众多的李白遗迹,不能说都是牵强附会的假古董,至少可以说,“李白流放到了夜郎”比“巫山遇赦”的证据充分得多。
李白的游踪可以总括地说,东到大海,北到幽州、雁门关,西南到过夜郎,南到苍梧、九疑山,西至甘陇。遍及今四川、湖北、湖南、江西、安徽、江苏、浙江、山东、河南、河北、山西、陕西、甘肃、贵州等十四个省及北京、重庆二市。我国的名山大川:黄河、长江、五岳、黄山、庐山、峨眉山、太行山以及洞庭湖、鄱阳湖、太湖……李白都游览过。当时交通不便,许多地方全靠步行,不是一个酷爱旅游的旅行家是难以遍游祖国那么多名山大川的。这也正是李白作为“伟大”的旅行家伟大之所在。
走的地方多并不等于就是旅行家。争利于市的商人也要走很多地方,但他们的目的不在欣赏自然、人文景观,而在于逐利。争名于朝的士子也会到处跑,干谒贵权,最终目的为升官。李白的旅游固然有广交朋友,“遍干诸侯”,提高知名度,寻求入仕门路的目的,但这个目的并未贯穿始终,只是在一段时间内,在某些旅游中有这样的目的,而他贯穿始终的旅游目的是为了追求自然美,追求一种人与自然泯一的崇高境界。李白从小接受了道家崇尚自然、回归自然的思想。他要在游览名山大川中,享受自然之美,寻求精神寄托,把自己的身心融会在自然之中。在他的一生中,不论是处于顺境或是逆境,都没有忘记追求自然山水之美。天宝初李白被召入宫廷,他看到朝廷腐败,政治抱负不能施展,就想离开纷扰污浊的尘世,投入纯美的大自然怀抱中,可以说是身在朝廷,心在山林。在他“赐金还山”以后,旅游成为他生活的主要部分和最大爱好。范传正在《李公新墓碑》中说:“脱屣轩冕,释羁缰锁,因肆情性,大放宇宙间……往来于斗牛之分,优游没身,偶乘扁舟,一日千里,或遇胜境,终年不移。长江远山,一泉一石,无往而不自得也。”晚年的李白仍然是“心爱名山游,身随名山远”(《金陵江上遇蓬池隐者》)。李白流放夜郎是一种戴着枷锁的旅游,他在沿途总要对美景吟诗作赋,让自然美景来抚慰他那颗破碎的心。遇赦以后,穷愁潦倒,贫病交加,流落江南,而他向往的是“遐登蓬莱,极目四海,手弄白日,顶摩青穹,挥斥幽愤”(《暮春江夏送张祖监之东都序》),让大自然的美景来驱散他胸中的幽愤。恐怕很难找出像李白这样从青少年一直到晚年都这么酷爱旅游的文人了,所以我们说李白是我国古代一位伟大的旅行家。
$第二节 李白的游踪及其诗文是宝贵的旅游资源
旅游资源主要指对旅游者具有吸引力的以自然风光为主的自然资源和以历史古迹为主的人文资源。它能够为旅游者提供游览、观赏、乐趣、考察研究以及友好往来等条件,能使旅游者开阔眼界,增长知识、陶冶情操。名人的故居遗踪是人文旅游资源的重要内容。名人的知名度愈高,其故居遗迹的吸引力也愈大,旅游价值也愈高,正如柳宗元说的:“美不自美,得人而彰。”这就是所谓“名人效应”。我国有尊贤重文的历史传统,从古至今中国人历来讲究追蹑前贤的遗踪,凭吊先哲的遗迹,特别对本乡本土的前代贤哲、名人更为尊重。因为他们为乡土增添了光彩,对其故居、遗迹倍加爱护,还要在风景奇绝处建祠造亭、摩崖铭碑,这就产生了一大批人文旅游资源。李白是知名度很高的名人,作为唐代诗歌王国中的无冕之王,在去世前就已经很出名了,去世后一直活在人民的心中。他那炽热的爱国主义热情,奔放豪迈的性格,壮美清新的诗篇,千百年来深受人们的崇敬和喜爱,他的足迹所至之处吸引了一代又一代人的瞻仰、凭吊。明代思想家李贽说:“余谓李白无时不是其生之年,无处不是其生之地,亦是天上星,亦是地上英,亦是巴西人,亦是陇西人,亦是会稽人,亦是浔阳人,亦是夜郎人。死之处亦荣,生之处亦荣,流之处亦荣,囚之处亦荣,不游不流不囚不到之处,读其书,见其人,亦荣亦荣!”李白的出生之地,寓居之地,题咏之地和李白传说的流传之地都对旅游者有很大的吸引力。毫无疑问李白的游踪是具有极高旅游价值的人文景观,同时也是自然景观,因李白一生在旅游中追求自然美,他所到之处自然风光都很美。人文景观与自然景观高度完美的结合,正是李白旅游资源的重要特色。
李白的游踪是旅游资源,那么李白的诗歌是不是旅游资源呢?笔者认为凡是与人文景观和自然景观相结合的李白诗歌也是旅游资源,或者说隐性旅游资源。旅游本身就是一种高层次的文化活动,旅游中产生的诗歌以艺术的形式再现自然美与人格美,对景点能起到点题、渲染、美化意境的作用,可以大大丰富旅游的内容,提高旅游资源的价值,增强对旅游者的吸引力。凡是经李白题咏过的名胜古迹,其知名度会更高,有些旅游景点之所以能吸引游客,主要是因有李白遗迹或经李白题咏过,如有了李白的《独坐敬亭山》,敬亭山才有人去游览;有了《赠汪伦》,安徽泾县的桃花潭才知名;大匡山、戴天山本来是岷山山脉千万座山头中最普通的山,因为是李白隐居处,写过《访戴天山道士不遇》、《别匡山》,才闻名遐迩,引来了一代又一代的游人。又如李白改九子山为九华山,方使名声远震,后来成为我国四大佛教名山之一。李白在旅游中,以他那如椽之笔,歌咏山水之美,缅怀古人,凭吊古迹,这就是十分丰富而珍贵的旅游资源。
李白诗歌对旅游者能起到启迪游兴,陶冶情操,增强审美意识,提高审美感受层次的作用。旅游活动也是一种审美活动,要形成具体的美的欣赏关系,有两个不可或缺的方面,一方面要有客观的审美对象——旅游景点;另一方面是审美主体——旅游者应具备相应的审美条件。审美主体的条件如何又决定旅游景观能否以及在何种程度上进入旅游者的审美视野,成为欣赏对象,决定着旅游者所获得的审美愉悦程度的高低强弱。在旅游中往往可以看到这样一种情况:在欣赏同一景观时,不同的旅游者的审美感受是很不相同的。这是由于旅游者——审美主体的审美条件各不相同。审美条件除耳、眼、鼻等审美感官外,主要是文化教养、知识储备,其中包括对李白等前代诗人的作品的熟悉程度。因为这些方面的差异,旅游的审美感受就会呈现出多层次性。李泽厚先生将美感分为“悦耳悦目”、“悦心悦意”、“悦神悦志”三个层次。所谓“悦耳悦目”是指耳、目为主的全部审美感官所经验的愉快的感受,是旅游者在与审美对象的直接交融中,不加任何思索便可感受到对象的美,唤起耳、目、鼻等感官的愉悦。如旅游者进入山中,看到满目青翠,听到百鸟争鸣,闻到野花飘香,得到了感官的愉悦。这是一种初级的审美享受,不具备较高的文化修养,不借助于文人题咏也可以得到,但其审美的感受是很浅薄的,只会说:“啊!多美呀!”而说不出为什么美?怎样美?如果熟知与旅游景观有关的诗文,那么这种“悦耳悦目”的美感就会大大加强。如李白青年时代写的《访戴天山道士不遇》,给我们展示了一幅恬静幽丽的画面,鲜艳的桃花,青翠的野竹,淙淙泉水声中传来几声犬吠,使人耳目为之愉悦。李白有许多生动形象地描写自然美景诗歌,如“竹色溪下绿,荷花镜里香”(《别储邕之剡中》),“山花如绣颊,江火如流萤”(《夜下征虏亭》),“渌水净素月,月明白鹭飞”(《秋浦歌》),“青萝袅袅拂烟树,白鹇处处聚沙堤”(《和卢侍御通塘曲》),“寒雪梅中尽,春风柳上归。宫莺娇欲醉,檐燕语还飞”(《宫中行乐词》)等等,这些诗句把自然界中最靓丽的色彩,最悦耳的声音,最优美的画面呈现在读者面前。李白最善于捕捉美,诗中有丰富的想象,生动的比喻,在旅游中欣赏这些诗肯定会使你“悦耳悦目”的审美感受更加深刻,更为强烈。
第二层次上的美感形态是“悦心悦意”。通过旅游景观有限的、偶然的、具体的感性形象,直观地领悟到其中较为深刻的本质的无限的意蕴,获得审美享受和情感的升华,进入一种观念上的欣快喜悦状态。这种愉悦已超乎于具体形象之外,在审美主体的自由的审美遐想中创造出“象外之象”,“景外之景”,得到精神上的美的享受,李白在旅游中处于这一层次的美感状态中写的诗歌是很多的。李白从小热爱大自然,崇尚大自然,有一种物我泯一的根基,在他欣赏自然景观时,对自然美有一种很敏锐的感受力,善于把握住自然景物中最本质的特征,而且把自己的情感以至整个身心融入自然美景之中,与自然浑然一体,如《独坐敬亭山》:“众鸟高飞尽,孤云独去闲。相看两不厌,只有敬亭山。”他把山拟人化,作为他的知心朋友,而他也要与山融为一体,进入一种无忧无愁,澄明纯净的精神状态。又如《清溪行》:“清溪清我心,水色异诸水。借问新安江,见底何如此?人行明镜中,鸟渡屏风里。向晚猩猩啼,空悲远游子。”清澈的江水已经不仅是“悦目”,而且可以“清心”,使心灵得到净化。以水作明镜,以山为屏风,也就是以山水为家,沉醉其中,忘掉了游子的悲愁。李白曾在白兆山中写道:“问余何事栖碧山,笑而不答心自闲。桃花流水窅然去,别有天地非人间。”(《山中问答》)诗中表达的正是一种“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悦心悦意”的美感经验。李白赞美自然风光,往往是把大自然作为丑恶污浊的对立面,纯洁美好的审美对象来写的。当他在丑恶污浊的现实社会中,济世安邦的宏伟抱负得不到实现,政治上遭到挫折,心灵上受到创伤时,便在自然美景中寻求乐趣,排解心中的愁闷,使心境变得恬静愉悦。如李白在庐山写的《日夕山中忽然有怀》:“久卧青山云,遂为青山客。山深云更好,赏弄终日夕。月衔楼间峰,泉漱阶下石。素心自此得,真趣非外借。”又如《独酌》:“落日不尽欢,恐为心所侵。独酌劝孤影,闲歌面芳林。清风寻空来,碧松与其吟。手舞石上月,膝横花间琴。”正是大自然的美景驱走了胸中的幽愤,使苦闷的心情变得澄明空寂。在旅游中结合有关景色,读李白的这一类诗,会使人心胸豁然开朗,忘却世俗的烦恼,获得心情的愉悦,这种愉悦感较之“悦耳悦目”,具有相对的持续性和稳定性,会给旅游者在心灵上打下牢固的美的印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