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班的时候，老莫正在网上跟人下围棋。销售科副赵红来技术科找老莫。也不用人招呼，赵红自己在饮水机旁取了个纸杯，倒了一杯开水给自己，位张椅子坐在老莫前面，不着边际地扯起家常来。
老莫平时很少跟赵红这个女人来往，她这样对着自己亲切地笑，令他觉得有点不习惯。
对手催老莫了，于是他就又开始下起棋来。赵红问三句，他答一句。
说着说着，技术科里只剩下他俩了。赵红话锋一转，问，老莫你有女朋友没有？老莫心里有些腻，顺口就说还没呢。赵红哦的应了一声，说，我老人家亲自给你介绍一个好不好？老莫抬起头来，笑笑，说，好呀，好呀。赵红又说，你要什么条件的女孩？老莫的心又跑到棋盘上去了，半天才说，什么条件--一定要有钱--最起码有一个套间做嫁妆啦。赵红脸色一正，说，老莫你说真的还是假的--大姐我可是正跟你掏心掏腹呢。老莫马上觉察出自己的态度不正确，需要注意一下，于是假装呆了一下，然后笑。赵红却站了起来，说，你到底正在干什么？说着就要绕到老莫的背后来，老莫连忙把屏幕上的棋盘隐去。他说，我正在写工艺呢。
赵红在老莫的背后站了一会，看不出什么来。又说了半天话，老莫还是跟她对不上频率。她知道自己要知难而退嘛，但是又不甘心，想直接说出来，又知道老莫大半是不会答应的，老莫的性格，她到底是知道的。正迟疑着，老莫却转过身来，问，大姐你今天到底怎么啦，跟个无邪的少女似的。赵红于是就笑，说，老莫你这样的人才，不干销售真是浪费！老莫半真半假的笑着说，就是，搞技术的钱这么少--不过，搞技术也是不错哦--谁敢说搞技术的不如做销售的？说得两人都笑了起来。赵红抬头望了一眼墙上的钟，说，哦，我要回去了，老莫呀，你能不能帮大姐一个忙？老莫继续笑，说，只要能帮得上，我一定帮。赵红说，这可是你说的，你要帮大姐才行。老莫心里想，我要是帮你就奇怪了，就你这样的人，还指望我帮你？嘴上却说，你说嘛，有什么要紧的。赵红就说，我儿子今年就要高考……高三的学生我可不敢带。老莫说，一个不小心，我可是要连累他一辈子的。赵红的笑容僵了一下，说，你弟弟不上考上北大了吗？老莫笑得更欢快了些，说，那是他自己考上的，跟我完全没有关系啦。赵红脸上有些挂不住了，说，我就知道你不肯帮我的忙。老莫连忙说，不是，不是……你就帮个忙吧……
弟弟上高三那一年，一到星期五下了班，老莫就往家里赶。他家离市区有一小时的路，平时他是很少回家的。这一年里的每个周末，老莫都是在家里陪弟弟复习功课。所以大家都知道，弟弟能考上北大，是因为有一个好大哥。单位的同事的孩子，只要被老莫调教过，没有不进步的。这样一传十，十传百，老莫这个人的名声就越传越大了，连兄弟单位的人都知道机械厂有这样一个人。
正说着，张红旗走了进来。一看屋里两人，就明白了，说，老莫，机加工车间那边说有个什么尺寸搞不明白，你是不是去看一看？一边说一边朝他眨了眨眼睛。老莫说，好呀--大姐，你看我这么忙，刚才的事，我过后再跟你解释好不好。说完就走了。
赵红可是不能得罪的，这个女人的关系复杂得很。老莫出了办公室的门，使劲地挤了挤脸上的肌肉，刚才不停陪着笑脸，笑得都有点累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