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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章

“我不是!”宫翔舞捂着耳朵摇头大叫道。每天被他这样催眠,渐渐渐渐,连她自己有时候都会迷茫困惑,焦虑怀疑。

她到底是谁……

“你是,你就是!”风吟诀的表情有一丝惊恐,“你是媸滟,除却你,这世间不会有第二个比你更相似的人……你就是媸滟!”

风吟诀不知是在害怕她并非自己所等之人,自己十年来的等待到头来只是一场空,还是为自己方才过于武断的言辞而显现出的一种慌乱,总之,他现在流露出来的这种害怕的表情,令宫翔舞摇摆中的信念突然间又异常坚定了起来。

他那是在害怕。在那段漫长的等待过程中,风吟诀的心已经渐渐消沉,渐渐死寂了。然而她的出现,令他对媸滟的爱喝期盼又再度死灰复燃起来。在受过一次巨大的创伤之后,她现在再次把他打入无底的深渊。他经受不住这种得而复失的打击,才会变得像现在这样极端。他其实只是害怕,害怕自己再恢复那孤身一人,遥遥无期的等待之中。

宫翔舞深深的看了他一眼,不再示弱,不再强势,只是以中庸的口吻,站在一个旁观者的角度上很坦然的分析道:“其实你只是需要一个念想而已,这个念想不论是谁都可以,只要这个人能供你把她当做媸滟,再续你当年未完的爱就行。扪心自问,其实你自己心里恐怕也有很多疑惑,很多不确定吧。我不是她,就算长得再相似,特征再明显,都不可能一模一样。她是你烙在心口的女人,你不可能没有没有怀疑过。”

风吟诀被戳到痛脚,发疯一样的捧着头仰天长笑,他笑得悲戚,笑得绝然,笑得整座昭阳殿都微微的震荡起来。

“不管你是不是……我都不再追究了!”风吟诀以一个天子的身份跪倒在地,双手支着自己的上身,发丝散乱,掩去了他大半的面庞。

他低着头向着地面低沉的说道,“不管你是不是媸滟,你的心,已经不在我身上了。难怪我会觉得心口空落落的,我自己的心,已在媸滟气绝之时随同她一起死了,能支撑我活了这么多年的,是她的心,是她即便是化为一缕魂都会毅然决绝的爱着我的那颗心。如今……心不在了,我也没了继续活下去的支柱。管他的江山,去他的天下太平!我连心爱的女人都留不住,难道还要为守住这个天下而放弃自我终结的权利吗?!啊——”

“你干什么?!”宫翔舞话还没出口,身体就已经先一步跑上前去,快速抓住了他想要痛击自己天灵盖的那只手掌,撂起一手落在他脸上就是一个巴掌,“你疯了!”

“我疯了!”风吟诀仿佛被这巴掌彻底激发出心底的怨和忿,提高嗓门朝她吼道,“我就是疯了才会等了这么多年!我就是疯了才听信那个老道人的话!我早该去死,早该把这一切都抛开,义无反顾的追着媸滟一起死!至少,我还能守住她的魂,守住她的来生。不用像现在这样,山盟依在,空等人未来……”

宫翔舞听着听着,有些莫名起来:“什么老道人?你指的是谁?”

风吟诀此刻已完全听不进周围的话,整个儿陷入自己的臆想世界之中,情绪甚至有些失控。以至于他一听宫翔舞这话,立马双眼一亮,抬起头来狠狠的抓住她的手,神情激动的问:“我知道了!你是在怪我没有随你一起走,怪我当年没有与你一同殉情对不对?所以你才不肯认我,所以你才赌气的嫁给千疏对不对?!你误会我了,不是你想的那样!”

“放开!你放开!”宫翔舞一看他这样子就知道他现在已经彻底陷入疯狂,这要放在现代若不及时治疗,后果很有可能就成了神经错乱了。

好好的一个男人,一个帝王,被情之一字给逼疯了,古今中外恐怕都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

她委实有些不忍,口气稍稍松动的道:“很痛,你先放开。告诉我,我误会你什么了?”

风吟诀见她神色温柔,口气也不似刚才那么拒人于千里之外,突然破涕朝她露出一个孩童般痴傻的笑,看得宫翔舞心间生疼,越发感慨他们风家的男人,一个个都是人间难觅的痴情种啊。

她的千疏,也是这样深爱着她呢!想到此,宫翔舞的嘴角不觉露出一个迷人的弧度。

风吟诀心加速跳了几跳,可看着这个似是而非的笑,又仿佛有些清醒了。至少他知道自己这会儿凝视的女子,一定不是媸滟,而是他的弟媳宫翔舞。

理智慢慢回到大脑,他的表情也渐渐恢正色,从地上站起来就近坐在椅子榻上,缓缓开口,道出一个从无人知的惊天大秘密:“当日父皇得知我和媸滟之事,龙颜大怒,本欲将我和媸滟一同处死,改立千疏为太子的!”

“什么?!”宫翔舞无比震惊,这皇帝也太大方了吧!处死自己的亲生儿子把大好河山拱手让给自己的侄子,没可能吧!

“不要怀疑,这是事实。当年我年轻气盛,仗着自己是父皇的独子,不顾后果的跑去向父皇索要媸滟,中途内侍将媸滟的随身之物呈上,我才知道她已被父皇处死了。我悲愤交加,言语之中毫无节制,同父皇大吵了一架。父皇怒极攻心,当场暴毙。”风吟诀时隔经年,说起这段往事的时候还是忍不住沉痛的用手捂着脸。

宫翔舞知他此刻悲伤至极,想要安慰却觉得眼下所有的词汇都显得那样苍白无力,她唯一能做的只有沉默,让他独自面对,慢慢平静。

不多时,风吟诀渐渐缓过神来,静了一会儿继续道:“此事只有父皇的贴身内侍洛清知道,他从小看着我长大,为我隐瞒了此事。安排我仓促继位。可是失了媸滟,我等于失去了整个天下,我整日浑浑噩噩,不理朝政,只想禅位千疏,一心求死!却在策马狂啸,想奔至悬崖的当下,被一道人阻止。”

“道人?”宫翔舞的眼珠飞快的转动。不、不会这么巧吧?!

风吟诀点点头:“那道人自称天机,上天下地通晓古今。他预言我若弃世自尽,天下必将大乱。”

宫翔舞两眼一亮,聚精会神的听着他的故事,对于这些玄乎的事情,她向来是很带劲儿的。天机所言不会有假,如此看来风吟诀的命盘莫非与九州存亡息息相关?

风吟诀双目微微一闭,回忆着天机当日的叮嘱。

“你若有朝一日将此天机诉于人听,则命毁线断,乾坤扭转,以往一切将再不复来……”

嘴角缓缓扬起一个勘破红尘的浅笑,再度睁开,双眸灿若星辰。

他还有什么好怕的呢?还有什么拥有的呢?他不怕死,他只怕一无所有。如今既然他已经一无所有了,死有何惧?生,亦有何恋?

“四海泽国自千百年前,便一直流传着一个传说。传说佛历八万久远劫四世轮回之际,将有九天凰女重现人间,此女能主五洲大陆之沉浮,定四方海外之根本。终结这一场乱世纷争,当今天下九分的九宫局。天机说,我恰好是九天凰女重现人间的一个引子。我的命格恰好是拯救天下苍生之途的命门所在,所以,我死不得。”

风吟诀说完之后,突然吃吃的笑了起来,自嘲的问道:“你说好不好笑?就为了他的此番预言占卜,我便放弃了轻生的念头,十年来日日承受思念的痛与折磨,扳着手指头数日子,只求十年之期一到,九天凰女转世再生,我就能卸下这个沉重的担子,如愿随媸滟而去了……”

“十年……可十年已经到了,为何那个传说中的九天凰女依然没有出现?莫非天机这回错了?”宫翔舞不解的问道,不过与其说她是在问风吟诀,倒更像是喃喃自语,她清楚风吟诀恐怕多半也是不解其中意的。

风吟诀一声嗤笑,满脸的不在乎:“会不会出现都跟我没关系了。如今我既已经将此事告知于你,那便意味着——玄葵璟帝即将驾崩!”

“什么?你说什么?!”宫翔舞倏地一下跳了起来,惊惧的望着他。

“泄露天机,命毁线断,乾坤扭转,以往一切将再不复来!一切都是注定的,十年之前我死不成,十年之后,当让我了却此愿,我命该如此。眼下我就等着天来收我了,临死前让我看看老天爷的法宝,究竟会给我安排个什么样的死法呢……”

“为什么……”宫翔舞不知不觉泪就涌了出来。风吟诀竟是一心求死,明知道泄露天机要遭天谴,面对她的好奇,他还是把答案告诉了她。他为什么要这么作践自己?!更可恶的是,他这么做,等于是她宫翔舞间接害死了他啊!

风吟诀负手而立,站在门边眺望山河。没有回答她的疑问,只是意味深长的感慨道:“希望在临死前,还能同千疏见上一面……”神色如常的转身面向宫翔舞,他严肃的叮咛道,“我已将禅位诏书写好,悬于含元殿正中央的牌匾之上。我走之后,若有人拿千疏夺位之事给他难堪,你便去将遗诏取来,当众宣读,以安民心!”

宫翔舞呆愣愣的隔着泪眼看着眼前这个贵为九五之尊的男人,已然是哽咽得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只有止不住的抽泣声在沉默的昭阳殿阵阵渐大。

“这段日子……委屈你了。就当是我为自己这些日子的作为,赎罪吧!你也别太放在心上。我因何驾崩之事,切忌不要让千疏知道!”风吟诀仿佛是在做临终遗言一般,一件事一件事的做最后的叮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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