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前任吴分寸就不懂得分寸。
吴分寸是我以前的上司兼好友,血压比较高。我们的节目原来叫“热点追踪”,收视率不比我的“现在播报”低。人心是肉长的肩膀是肉做的,可惜分寸兄总认为自己有一副铁肩膀,整天扛个摄像机到处钻。他拍的内容有:长期在机动车道跪地拦车要钱的疯子;外地民工的伙食;领不到低保的残疾下岗职工;街上到处都是的小乞丐背后的组织者……这些本来也没多大问题,要紧的是他老在节目的末尾说:为什么不见有关部门出面解决?本栏目记者将继续关注事态的发展。
这不,我只好坐上分寸兄的椅子了。分寸兄离开本栏目组时我跟他说,做一个客观记者的坏处就是当好事来临时必须置身于事件的边缘不得与任何人有共同的主张,好处就是遇到坏事时你能够置身于事件的边缘不必与任何人有共同的主张。可分寸兄似乎没听进去,他用力扳着我的肩膀:“兄弟,好好干!”我当然会好好干,我主要播一些比较柔软的新闻,比如某地的水会倒流或者哪里的铁树开了十二朵花等等,屏幕上一派莺歌燕舞,比较充分地实现了你好我也好的栏目开办要求。
前天晚上,分寸兄邀我到“不夜城”吃饭搓麻将,“不夜城”是本地最高级的餐馆,档次不比巴黎的任何高级餐馆低,而且还提供额外服务——我们老台长曾为此特意写了一篇热情洋溢的散文,把《白水日报》的第四版占了个天圆地满,最后一段是这样写的:“现在我骄傲地生活着,因为我知道,就在这里,在我的国家里,有一些人,他们不仅使我们,而且使全世界的人民都认识到,我们的生活水平的确很高。感谢他们!”
在座的另外两位分别是:著名的自由作家赵天天;分寸兄的同学中学语文教师吴江。几圈下来,吴江受不了了,叫穷,他说,一个月就一千来块还要交税!我说,富人是要交税的,交税是特权的一种象征,你虽然没多少钱,但你交税了,你就可以和富人一样的自豪——特权阶级!再也不是边缘人。
赵天天一边把赢来的钱往怀里扒一边吃吃吃的笑。我刚做过他的专题,他不久前出了一本书,写爱情的,不是三角恋爱,是六角,有不少床上情节,已经被人买断了,税后一百二十万,要拍成连续剧。
分寸兄说,娱乐是必要的。他说,他有了一个新栏目,局部克隆湖南卫视的《玫瑰之约》,叫《找人》,2月14日首播,每周一期,观众定位和湖南卫视一样,以具有十三、四岁无知男女的智商水平的人群为主,铁定火爆。他非得让我去当首期特邀嘉宾,态度诚恳得让我身边的吴江泪汪汪的。我想,2月14日?什么日子!到时哪个需要找人的男女会特意坐在电视机前看你《找人》?!所以我没答应。
今天的确有点冷。虽然这里是闽南,虽然我身上穿的是商家赞助的正牌南极人内衣,可是,都快过年了空气冷得咬人的脸完全是应该的。迎面吹来的寒风让我抖然来了精神,我在街上的冷风里像一艘马力十足的战列舰,昂然犁了过去。今天我有正经事,现在我的心平静得像半夜的古井里边的水——做正经事就得有良好的心态,而且我得在路上就把事情理出个头绪来,我是个有责任感的人,做事从来都是条理清晰,鼻是鼻眼是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