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车到了。车灯亮晃晃,扎眼珠子,把明海和粉仔以及两摊肌肉罩在灯光里。明海眯起眼,警车背后,路灯的光亮遁进了墨汁一般的黑里。
下来两个警察,脸一白一黑,黑的不是纯黑,是滩涂一般的颜色,白的像面团,细皮白肉,一脚踩着一脚地跟在黑脸警察的身后,看得出是个小雏警,还没晒过几天日头。来到面前,两个警察的表情突然变得很古怪,好像看到了外星人。他们互相看了看对方的脸,然后约齐了似的转过头来,眼光越过明海的肩膀,直愣愣地盯着高明海的身后。明海不解,回头一看,粉仔闪在自己的身后,粉仔的假发反了,不像头发了,像拖把。不由得万分尴尬,盼望着脚下能出现一个或者半个老鼠洞,好把自己整个塞进去。
黑脸的警察手一长:“身份证!”
就着车灯看了两眼,眉头卷起来,他把食指放到牙缝里啃了一下,嘴里“咝”吸一声,抬眼瞄着粉仔:“嗯,男的?!”
侧过脸狠狠挖了明海一眼,爆出一句闽南话:“好死不死!”
明海知道如今警察都注意文明用语,是不骂人的,黑脸警察肯定以为他们听不懂,毕竟闽南和省城之间,摆着几条高高低低的山梁和一大片丘陵。
手铐一铐上,两摊肌肉都醒了过来。他们都说自己是好人,民工啊,还把身份证、暂住证都摸了出来。黑脸警察问,为什么干这种事?!他们矮了身子低下头:“心里烦。喝了两杯酒。”
白脸警察跨上一步大声说:“难道喝了酒就可以强奸别人吗?”
他们一齐仰起脸:“我们难受啊。出来打工这么久,都大半年没碰过老婆了,憋得难过,一看妹子穿成那个样,实在受不了,胆子一下大了。”
明海心里一紧,眼皮酸起来,他上前握住黑脸警察的手:“警察同志,你看,能不能把他们两个给放了?反正也没造成什么后果,他们两个也吃了苦头……”
黑脸警察的手使劲一甩,好像明海的手是两条清鼻涕:“干什么?法律面前人人平等!我们按原则办事!决不徇私枉法。”
接着嘴里又轻轻嚼出那句话:“好死不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