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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刚想闭上眼睛,日光已经把窗帘照亮了,窗帘上的牡丹一朵比一朵鲜艳。赶紧起来做早餐,因为头脑有点迷糊,只得拿出《营养早餐》,按照书上的说明,黄豆绿豆小黑米,半勺砂糖一粒土鸡蛋两片生姜,三杯静置一夜的清水,仔细搭配,小火,四十五分钟,一点一点地熬。家丽大学学的是工科,严谨,一丝不苟。欧奋强的胃不好,家丽每天都得变着花样熬小米粥,花样都是书上学来的,很繁复,但家丽以前从来不觉得。

饭桌上搁着一张纸,胡乱写着几句话:“怀揣着做了已久的梦,就要驶向那离天最近的圣城。之前,灵魂已在拉萨游弋,而我,亦将跟随而去,尽管天路茫茫。”

还有大大的数字:3658。

3658,3658,这几天,欧奋强只要见到纸张,就会忍不住画下这个数字,各种字体都用上了。

黄豆绿豆小黑米还在砂锅里庸庸懒懒地舒展着身体,欧奋强叉手站在了窗前。

家丽环住欧奋强的腰,探出手去轻轻握住他的双手,握了一会,小腹有点热,于是勾出右手小指在欧奋强手心里挠了挠。欧奋强没有反应,上身下身都没有动静,他望着眼前的空气,可空气里连一粒灰尘也没有。啊,人也许是有灵魂的,他的灵魂已经不在这里了,在青藏高原上,跟在老鹰尾巴后面,一圈一圈地盘旋,不肯回家。

3658米,是拉萨的海拔。哦,拉萨,回到拉萨回到那布达拉。回到拉萨回到了布达拉宫。在雅鲁藏布江把我的心洗清,在雪山之颠把我的魂唤醒。爬过了唐古拉山遇见了雪莲花……

欧奋强有年假,加上攒下来的双休日,总共有一个来月。欧奋强前一段日子一到家就粘在电脑前,连小便都一路小跑,家丽不问,但她知道,他在邀人一齐骑摩托去西藏。他的提议似大石头砸进池塘里,反响不小,QQ叫个不停。家丽原以为他们能组成一个浩浩荡荡的车队呢,不想只有两位网友愿意和欧奋强一起“壮行西藏”,一个是合肥的,另一个住在河南郑州,约好了,成都见。欧奋强对着电脑屏幕挥了挥拳头,好像在给自己鼓劲。欧奋强要骑的是家丽的摩托,女式,枣红,那是家丽五年前用年终奖金买的,两万多块钱,体积庞大臀部宽广,欧奋强却叫它小羊。家丽是公务员,家丽买得起小车,但家丽不喜欢小车,因为欧奋强也不喜欢,他不喜欢被装在一个铁盒子里,他说,摩托网上的都是性情中人,喜欢在路上在风里的感觉。欧奋强的摩托去年在他师傅庙门前的停车场让人偷了,可他根本就不在意,好像摩托只是自己跑去别人家耍而已。他说,放下,放下就是觉悟。

小黑米粥烧好了,家丽赶紧踅进厨房里,忙。欧奋强跟在她的身后也忙,不过他魂不守舍,手里在干什么都不知道,老拿错东西,目光游移。跟他说话,他根本没办法将眼睛放在你的脸上。叫他帮忙拿个碟子他却递过来一本《金刚经》。家丽心里叹了口气――看来人的的确确是有灵魂的,他的灵魂不在这里,他的灵魂跑了。家丽心想,快走快走。

欧奋强自言自语:“星期三,走。”家丽心中突然一喜:“真的啊?!”

欧奋强眼睛醒了一下,就一下,灵魂又飞了。

唉,他现在就是看见不着装的美女也没心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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