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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春儿自小干净,从小没尿湿过家里一床褥子,吃奶的时候她娘不小心把奶洒她脸上,当即就哇哇哭。春儿哭都是带哭出眼泪来的。两、三岁的孩子都爱在地上爬,玩泥玩土,春儿不爱。身上沾上土她都要哭的,别的孩子哭有时候是生气,是渴望,是无奈,但大多数时是干嚎,春儿不,春儿地哭是委屈的哭,不出声,默默地掉眼泪,一不如意就掉眼泪儿。春儿娘指着春儿爹说:你们家哪辈子出过官儿,血份传到春儿这里了,唉,小姐身子丫头命!还啥都弹嫌。春儿三岁时春儿娘又生了竹叶子,也是个女孩子,这女孩正和春儿反着,没脏没否(pi)的,倒长得壮实,东家一口西家半拉子,只要不饿着肚子,就天天笑呵呵的。竹叶子和春儿还不一样,竹叶子不怕脏,脸皮厚,不象春儿动不动掉眼泪,春儿娘说:春儿没出息,不添和人,还是竹叶子泼辣好养活,穷家破户的摊上春儿这么个孩子,让爹娘闹得心稀慌!

但春儿娘的心稀慌到春儿八岁就不再稀慌了,春儿八岁上,春儿娘病死了---得的是老鼠疮,老人们说大姑娘得老鼠疮好治,快成亲,成亲过门时男人摸摸她脖子就好了,但春儿娘已是春儿娘了,所以,春儿娘得的老鼠疮治不了,穷家破户的,没钱看病,人穷命就贱,死了也就死了。春儿娘死了,嫂子大娘的张罗着给娘做寿衣,春儿说:不劳嫂子大娘的,我会做,我得亲手打扮娘,竹叶子说:是,俺姐会绣花,绣得荷花跟长在池子里的一个样儿!春儿红了脸:我做不好,还做不孬么?嫂子大娘甭操心,俺现在就开剪子,明早给娘穿上!春儿说这话的时候是傍晚,放牛的巴子爷正赶着牛进圈,哞哞地叫。

第二天一大早,守在门外的嫂子大娘们迫不及待地伸长了脖子想在春儿开门时先进去头看个究竟。吱呀--- 老木门一开,春儿打扮得干干净净地站门口,大屋里是春儿娘的尸首,棉袄棉裤的满身绣,虽不及东庄刘表姑做得好,可那细密的针脚却地地道道地显了功力。

春儿手巧,心灵,心不灵手就不会巧,春儿没怎么学,天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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