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第三天,我才透过办公室的窗户看见他们出门的。郭小改的脸显得有些浮肿,显然她夜里哭过,跟在徐森林后面。我知道他们要去找工作了。通过门缝,他们看见了老何以文化站名义发出的通知,毕竟这还是单位的地盘。
想不到的是,他们两个又去喝酒了。也就是在这前一天,老何和我发过脾气,他骂我把这个办公室当成家了。他是文化站长。显然他看见我每天都在这里过夜。
“这一切不是你害的吗,你为什么要他们来呢。你说过要招收大量文化人才。还有,你不是总想我在这里过夜吗,不然的话,你干嘛一次次想要和我在沙发上做,还说这样刺激。”我心里压着火,大声回敬了他。
他曾说过北方女孩就适合做鸡,那是我们干得最起劲的时候,他说的话。难道都不记得了吗。报到的第七天我就成了他的猎物。可是我仍然没有得到上台的机会。后来,他让我把经常提到的郭小改也叫来,说可以安排工作,两个人都做正式演员。只是没想到她是带着丈夫过来应聘的。
终于,在某天下午,他们找到一家公司上班了,地址在关外的六区。
“是关外最大的一家公司,老板曾经捧红过张曼丽那类三流歌星。”郭小改说。
“谁是张曼丽。”我问。
“就是后来拿了钱和一个小白脸跑的那个女歌星啊,连这个都不知。”她说。
我还是不知道,也没兴趣知道,现在,我只在乎,到了晚上可以好好地睡觉了。
两个人没有说句对不起,只是分别在那里埋头收拾东西。我感觉郭小改的样子分明有些傲慢。
直到喝醉了酒,我们又重新变成了同学。到了最后,徐森林很想找一个人划拳。没法实现的时候,他只好蹲在椅子上,看着我和郭小改傻笑。
“嘿,我看你们还像在学校呢。”他的眼睛开始变细。的确这样的夜晚上我们不约而同想起了北方和我们的学校。
出门的时候,徐森林给了服务员二十块钱小费。郭小改对徐森林大手大脚很不高兴,毕竟是花她家里的钱。出门的时候,她故意不理他。徐森林偏要拉着她的手。郭小改就躲着,转了一个圈过来拉我。我们三个并排走在关外五区到六区的路上。走到影剧院门前,我们都站下了,他们要回到自己的新住地,而我要回到我的文化大楼。
她的手轻轻拍了一下我的肩,没说话。直到徐森林在后面赶了上来,看我们,她才说,“要不要我们再送一下你。如果需要,也可以让徐森林送你。”说话的时候,她眼睛冷冷地看我,而身体贴紧了徐森林。
“不用了,又不是小孩。对了,还有这个,差点都忘记了。”我把一个艺术女神的泥像从包里拿出来,笑着递给郭小改。这是我珍藏的一个礼品。
郭小改看了一眼,客气地说了一声,“谢谢。”
再见说完,我跳跃了一下身体,用手去抓悬在头上面的树叶,故意让自己显得潇洒。
直到他们走远,我才停下脚步,街上已经没了路灯,我坐在路边的石阶上。在关外这么久,竟然这是最寂寞的夜晚。
就这样地看着黑暗,听着细风吹着树叶。发现了凉,是秋天的那种凉。这一切让我下了决心,放下那些不切实际想法。即使没人与我结婚或恋爱,我也准备找个男人。不想再受郭小改折磨。她分明是在向我显摆她的幸福生活。
只过了五分钟,就听见树下怯怯的一声广东音,“小姐,要做生意吗。”我知道,那应该是个卖鱼人,因为他的身上正散着海水的味道。
我是在天气开始变冷的某个早晨,听见了徐森林喊我。他让我下楼。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我就快快锁上门下楼。
我问他,“怎么了。”
徐森林又用他那樱桃小嘴笑了一下,然后说,“郭小改受了伤,她被人打了。”
“重不重,到底怎么回事。”我问。
“流产了。”直到这时,他才有了哭的表情。
想不到会发生这种事情。我的脑子轰的一声,要知道郭小改多么期待这个孩子啊。“怎么会这样。”
他稳定了一下情绪,才说,“怪她多嘴,去买菜,跟人家讲价,还讲理,把学校的那些东西也用上了,最后就被一帮本地人打了。现在,已经从医院回去了。你肯害想不到,她躺在担架上还想找人理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