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亦微已坐在椅中上网,屈起一条腿,下巴抵在膝上,对着电脑敲字,全然事不关己,"二十一世纪生存指南第一条,人应该学会处理得不到回应的感情",停一停,头也不抬,又道:"具体方法,请参考排泄,剪指甲,以及自慰"。
承友拊掌大笑,"靠,你丫真残忍。"
"喂,公平点承友,总得有人来给他上这一课。"
"那恕我冒昧问一句,在这个科目上,你的导师是谁?"
完全难不倒亦微,她回转头来对住承友飞一个眼风,又辣又媚,"MR. Gay,你不知道我一直爱慕着你?"
这一年江亦微真的不再恋爱,只断断续续仍跟顾明辉见着面。
她厌恶情感的消磨,决心仅仅服膺于肉欲的诚实-她已没有信仰。
如此一季过了又是一季。寂寞却很忠贞,持续地蚀骨而来,慢慢随着北方大陆性季风气候的冬天封疆而至。
你可知寂寞倘有血肉滋养,简直会得长出牙齿,啃噬人的脊柱,一寸一寸,令人变矮变低,萎顿到尘土里,卑小得连自己都无颜相认。
渐渐地,亦微就有点害怕,好几回夜里实在受不了也曾趿着拖鞋跑下楼去,哀哀对承友道:"承友抱着我。"老好厉承友真是寂寞良伴,也不问为什么,慨然展臂揽她到怀里。
有一次睡到凌晨,承友拼老命摇醒她,一面拍她面颊,"亦微好了,亦微是做梦,是做梦。"
她挣扎着醒过来,一臂都缠着长发,很懵懂,口齿不清地问,"怎么?怎么?"
"你一直尖叫,喊一个名字,像是王杰。"
于是她就默默按上自己的心,跳得那样快,头部充血,眼前一闪一闪。亦微便知自己叫的是谁,也不纠正承友,只回忆那个梦,却百般记不起内容了。再躺下去时,才觉一枕又凉又湿,全是眼泪。是的,逃不掉,她想念那个人,纵然从来不去记挂他。在地铁里见到一个人蓄的唇髭像他,她也忍不住目光追过去诚惶诚恐看半天,虽然明知不是。
一时间两个人都不再睡得着。承友叹一口气,从枕头底下摸出一支口琴,试了试音,吹给亦微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