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辉洗澡出来,想去看苏浅睡了没,却看到书房亮着灯。
他走近,见她赤足站在书桌旁,对着墙上的挂历发愣。
苏浅听到脚步声,还来不及擦掉眼泪,回头便看到了他。
眼前这个人楞是能把普普通通一件睡衣穿出一股矜淡温润之气,好似一杯碧色清茶,一缕香、一丝暖都不必增减,只得刚好二字。
她几乎是扑进他怀中的,却还是小心控制住了冲力。
他跟她一样,身上萦绕着沐浴露的淡淡清冽香气。
苏浅揽住他的脖子,踮足抬首就要去捉他的唇。不想将触未触之际,却被他偏头躲开。
沈辉没有错过她眼里的惊讶与不解。
“我去替你拿拖鞋。”他抛下这一句便仓促转身出去,叫她不明所以地一呆。
他很快就回来,把拖鞋放到她的脚边。
“对不起,洗澡出来忘了换上。”她不能再任性下去,不能再叫他多操一份心。
“傻瓜。你永远都不需要对我说这三个字的。”从前就连她对他说谢谢,他都要生气的。
苏浅微微一笑,点点头。
沈辉取了一旁桌上的纸巾给她擦眼泪。要是早知道自己随手乱写的东西又会招来她的眼泪,他是一定不会写的。不过,他也知道自己在她面前从来都无所遁形,什么都藏不住。一切都是命。
苏浅拉着他的手坐到一旁沙发上:“我给你擦头发。”
沈辉的头发短,一会儿便打理好了。苏浅用五指慢慢地梳着。许多男人把他们的头看作是逆鳞,谁都不能乱碰,女朋友也一样。可是她从来都喜欢用手把他的头发揽得一通乱,他也从来都是微笑着任她胡来的。
他忽然把头靠在她的肩膀上,然后低低笑起来:“都是骨头,靠着一点也不舒服。”其实他口是心非了,那样窄而瘦弱的肩膀却是让他无比安心的所在。
他的唇贴近她的颈动脉,气息相闻,然后他轻声道出一句:“浅浅,我以后都不能吻你。”
“是因为生病么?”他以前带她去看电影非情侣座的票不买,就是为了方便下手。别看平时一副温和无害的样子,那都是装的,每每向她索吻就会暴露出斯文败类的本质。
“嗯。会传染。”他上次看到许桦吻她,几乎是承受着凌迟之痛。吻自己心爱的人是任何男人都可以做的事,但是他不能。
苏浅没有细问下去,她不想叫他难堪,更不想让他伤心。她的手忽然向他胸前的衣扣探去,抖抖索索解开了两粒扣子。
沈辉颇有些惊诧好笑地看着她:“猫猫,你干什么?”她向来是最害羞的,有时候他故意逗她,在网上“求果照”,她那边都会好几分钟没有消息传过来。逗得狠了还会恼羞成怒,张牙舞爪地虚张声势。
苏浅将唇移向他的耳廓,轻声道:“打标签。”她的声音又软又甜,叫他抵御不住。
苏浅的唇羽毛般轻拂而下,停在他的锁骨之上,一阵深吮。她的发触着他的胸膛有点痒,唇所在之处却是烫的,他终于忍不住低低轻吟一声。
好半晌,她才抬起头。灯光下他的锁骨上紫红色痕迹清晰可见。他衣衫半褪,一向清明的眼中盛满氤氲,看牢了她。苏浅这才知道害羞,将头埋入他的肩膀,眼角却偷偷瞟他的神色。
“坏猫耍流氓。”他的声音低沉迷离,伴着一丝沙哑。
“是你让我打标签的。”她还是害羞,抢白了一句,脸又埋下去。
沈辉见她这样,不由闷笑出声。片刻之后,低声道:“嗯,我是你的。”一直都是,从来都是。
“猫猫该去睡觉了。”
“嗯。”
沈辉看着苏浅爬上1床,替她熄了灯,又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才回到主卧。
等他的脚步声远了,苏浅才取出手机。
输入关键字,搜索引擎上出现这样一段文字:“胃病是可以传染的,其元凶就是幽门螺杆菌。感染会使患胃癌肿瘤的危险增加2.7至12倍。这种菌特别容易‘病从口入’,传染的主要途径为未经严格消毒的餐具、受污染的食物,与由病菌引起的胃病患者或病菌携带者接吻……”
怪不得之前她感冒的时候他要用公筷,原来是这样。
第二天苏浅起来的时候发现沈辉已经在楼下客厅等她了。
早餐是他做的火腿三明治和糯米粥。
“这个给你带去。”沈辉将一个透明餐盒递给苏浅,里面放了两块三明治。
“这些应该是我来做的。”她昨天翻来覆去怎么都睡不着,才起晚了。
“粥是电饭煲做的,三明治只要切几刀就行了。”其实他之前胃口一直都很差,昨天有她陪着才算好一点。她的存在本身对他就是一种治愈。
苏浅坐下来喝牛奶吃三明治。
沈辉喝了一口糯米粥,忽道:“手术定在下个月。”他说这句话的语气非常平缓镇定。
苏浅心中一惊,随即又暗自松了一口气。她一直强忍着不问,就是等他主动告诉她,这代表他的心结终于解开。
“医生怎么说?”邹玉既然知道了这件事,应该会竭尽所能帮他的。
“放心吧,都是国内最顶尖的专家。”
苏浅迟疑了一下,轻声道:“我知道你不想去找他,但是起码试一试好不好?”
沈辉沉吟了片刻,终于道了一声:“好。” 为了她,生存才是最重要的,别的都可以暂时放在一边。何况那边的医疗条件和人员配备确实好一些。
沈奇并不难找到,全美最有名的脑外科医生。只要他肯帮忙,沈辉应该会得到更好的治疗。
只是这么多年都不曾往来,不知道沈奇这个没有尽过一分责任的父亲还会不会把沈辉这条命放在心上。
沈辉忽然抬头凝视苏浅晨光下的侧脸:“猫猫,你回来了,真好。”
曾经那个去美国深造的男人抛妻弃子,一飞冲天之后再也没有回来过。沈辉的母亲含辛茹苦把他养大,在他十五岁那年,终于因为长期忧思过度和积劳成疾不幸去世。沈辉的舅舅成了他的监护人,那一段寄人篱下的日子几乎耗去他的母亲留给他的所有人寿保险赔偿金。从那时候开始,苏浅成了他生命中越来越明亮的一道光,照耀了他年少最孤苦无依的岁月。
沈辉的语气很平淡,但是苏浅却听出了那一丝欣慰和后怕。她一瞬间明了他其实怕她跟沈奇一样,再也不回来了。
她走过去从后面圈住他脖子,轻声道:“坏猫做错了。坏猫再也不会离开你。”
“猫猫,你不要这样想。你跟他不一样。”他其实并不想她怀着内疚的心情跟自己在一起,他只希望她快乐。
两人吃过早餐,沈辉送苏浅去上班。
车停到律所楼下,苏浅忽然倾身在他的脸颊上啄了一口,让沈辉一愣之下微笑起来。那是他以前替她削生梨才能得到的奖励。苏浅得过慢性咽炎,生梨对嗓子好,所以他经常买梨给她吃。有一个说法,梨是不能分着吃的,不然会分离。所以他从来都是看着她吃,自己不吃。他已经这么小心了,没想到还是守不住。
等苏浅走进大楼,沈辉终于忍不住取出车里的呕吐袋。早上的糯米粥是用生姜和糯米研碎取汁,再加蜂蜜炖的。中医说有温中止呕的功效,适用于胃癌患者脾胃虚弱引起的呕吐。可现在看来还是没有任何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