尧婧出现在现场的时候,我如愿看见了我的姑姑无法掩饰的惊慌失措。我看见她伸出颤抖的双手,指着穿着明显经过一番修饰的尧婧,厉声问道:“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尧婧还没有接话,一旁的尧文远已经站了出来,他看着尧婧,面上有惊讶的神色,问道:“妈,你怎么会来的?”
“你叫她什么?”面上愤怒的神色还来不及收回,便换上了一副震惊的神色转而看着刚刚出声的尧文远。
一旁早有记者嗅出了八卦的味道,闪光灯接连亮起。这时候,我施施然地走上前,笑得优雅得体地问道:“姑姑,这位夫人是尧总的母亲呀。怎么你连自己的亲家都不认识了呢?”
坦然承受着姑姑和尧文远凌厉的目光,我接着说道:“哎呀,这位夫人有些面熟呢?好像从前在苏家见过的那位尧小姐呢。”
曾经尧婧和我姑姑二女争一夫的事情在临州市并不是什么秘密,甚至当年还掀起过一番风雨,而今我突出了尧婧的“似曾相识”,那些久在传媒界打滚的记者当然咬着不放了,很快就有很多的话筒伸到了姑姑和尧婧面前。事隔多年,曾经一场闹剧的两个女主角同时同地出现,时间还恰好挑得这个合适,试问,明日的头条舍它其谁呢?
“哎呀,二十年前有过报道说尧小姐和周先生曾有过一个孩子,会不会就是今日的尧总呢?那么尧总和周小姐的结合岂不是……”
原本闹哄哄的大厅在这么一句状似忽然想起的话蹦出之后忽然地寂静了下来,站在大厅中央的尧婧脸色已经有些苍白,我注意到她的手已经忍不住颤抖起来,而站在她对面的姑姑也没有好上多少,她双手握着拳,极力克制着自己的怒气,而尧文远早就站到了尧婧的身旁,他紧张地看着尧婧,看得出很是担心她。
“哎呀,怎么会是呢?周婷又不是我姑姑亲生的,不过是一个抱养的孩子罢了。”我状似好心地解释道。
闻言,所有的记者立刻转了身,将话筒递到我跟前来。
“林太太,您刚才说周婷小姐并不是周太太亲生,是不是有证据呢?”
“是啊,林太太,你手上是不是已经有了证据呢?”
“听闻林太太和前些日子意外逝去的前任传媒界一姐沈琳小姐关系很好,不知道林太太是不是从沈小姐口中得知了什么呢?”
“林太太,能请您详细说说吗?”
一连串地发问,快得甚至让人反应不过来这些人问的到底是什么问题,抬起头看了看不远处的姑姑已经有些涨红的脸,我诡秘地对着她笑了一笑,便假装适才是不小心说漏了嘴一般,急忙挽着林亦乔的手臂离开了现场,有几个记者追了出来,但被林亦乔挡住了。
直至安然坐上了林亦乔的车,我才发现从尧婧出现的那会儿开始直到现在,林亦乔一句话都没有说过,我转过头看了看开着车的他,他面上的神色并不似平常那样。心下忽然就有点来气,抱着双臂,冷冷地问他:“林大公子这是生什么气?”
“你今天过来出席这场婚礼,就是为了这一场闹剧?”
“当然是,不然林公子觉得我有那个兴致真的是来恭喜我表妹出嫁吗?”
“阿静,你有没有想过尧婧是无辜的。”
“我又没有对她做什么。”我摊手,不悦地说道。
“这么多年以来,她原本就备受着煎熬,原本是有爱她的恋人,有孝顺的儿子,却被迫要担着小三的名声,甚至连儿子的身份也见不得光,你这样子把她的伤口摊在所有人面前,你有没有想过她会有多么难受?”
“那你们有没有人想过我会有多难受?再说,你不觉得我是在帮她吗?我在帮她谴责我的姑姑呢。”
“你简直……简直……”
“简直什么?不可理喻还是心狠手辣?”我抬头看了一眼他,心下升腾起一阵怒气,厉声说道,“停车。林公子觉得谁善良找谁去。我苏静然原本就不是什么好人。”
林亦乔并没有听我的话把车子靠边停下,僵持了一会,我索性把心一横,强行推开车门就往下跳。等到身体凌空我才反应过来适才林亦乔跟我赌气,把车子开得飞快,接触地面前一秒,我听见了尖锐的刹车声,那之后,我便再也没有了意识。
再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三天之后了,睁开眼睛的那一刹,映入眼帘的便是趴在我床边睡着的秦洛洛,那一瞬间,我仿佛又回到了初闻李子昱订婚的时候,似乎转过头,便能看见站在窗户边上皱着眉头的沈琳。这么想着,下意识地就转过头去,使劲眨了好几遍眼睛,窗户边上还是空无一人,我有些自嘲地笑出了声,沈琳已经走了,我怎么可能还能够再发现沈琳的身影呢?
笑声惊动了秦洛洛,她揉了揉眼睛,见我醒过来高兴又心疼地说道:“阿静,你终于醒了。你怎么这么傻,为什么不接受治疗还要瞒着所有人呢?”
“我怎么了?”我呆呆地看着她陷下去的眼睛,问道。
“还说呢,不知道你和林亦乔赌什么气,那么快的车速,你居然就敢跳下来,摔下来的时候,你的脑袋碰到了街边人行道高出的石阶上,当场就晕了过去。还好你现在醒过来了,你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会和沈琳一样离我而去。”她说到最后的时候声音已经有些哽咽。我对着她笑了笑,柔声说道:“乖,这不是没事么?古人不是说过‘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吗’,我这么大的一个祸害,当然没那么容易死了。”
“阿静,这种时候你怎么还开得出玩笑,你知道嘛,你脑袋中的那个瘤已经变成了恶性了,就算是你现在做手术,成活率也只有20%而已。你知不知道我们都担心死了。”她已经小声哭了起来。
“那不是更好,反正我也不想做什么手术,长这么大,我还没动过刀子呢。这样更好啊。”
“好什么好,一点都不好。”她皱起眉头,眼泪已经愚见汹涌。
伸出手擦了擦她面上的眼泪,缓缓地说道:“洛洛,我想一个人静一静,你先回去好好休息一下吧。”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洛洛,让杜宸来接你吧。”我打断了她的话,见我态度坚决,她也就不再说什么,在我再三地保证明天她过来的时候一定能见到一个活生生的我之后,她终于依依不舍地和前来接她的杜宸一起走了。
等到他们两个离开以后,一直安静地躺在床头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接通以后才发现竟然是从前帮沈琳打扫房子的钟点工袁阿姨,沈琳和韩子天的父母都已经在几年前过世了,所以沈琳他们的后事一直是我们几个朋友在打理,沈琳走了以后,我曾经打过一次电话给袁阿姨让她最后帮沈琳整理一次房间,所以在袁阿姨说在整理沈琳遗物的时候发现了一个贴了封条的文件袋并注明说要交给我的时候,我只是淡淡地应了下来,没有往别的地方想。而第二天助理Adra帮我取来这份文件袋交到我手中,打开看过以后,我心下的恨意又加深了一层。我握紧双手,尖细的指甲刺进肉里,渗出了细微的血丝,整个人忽然变得麻木起来,根本感觉不到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