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熟悉的地方,见到熟悉的人,可所有一切却变得不熟悉起来。
或许有些事,我还没有交代清楚。在临州市提起苏家,大概没有人不知道。苏氏旗下的产业几乎遍布了整个临州市,所涉及的方面更是繁多。而我,苏静然,在二十岁以前一直是苏家最为耀眼的明珠,而在之后的七年里却是苏家不愿意去提起的不孝女。
林叔的车开得很慢,估计是照顾我刚出院不久。饶是这般,我们也很快进入了苏家的大宅子。我缓缓地走下车来,映入眼帘的是再熟悉不过的场景,便是前院左边种着的一排金盏菊都依然如旧地排列着。步入大厅,才发现厅内聚集了苏家上上下下所有人,就连我那从来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二叔也在列。我牵动唇角,露出一个从小被教育得优雅的笑容,出声向每一个人问好。
“这一次,可玩够了?”我的奶奶,苏家而今的掌权者半眯着眼靠在沙发上问道。
“妈,静儿自是知错了的。”母亲小心地陪着笑脸。
“奶奶,我回来了。”我没有回答奶奶的问题,只是轻轻地说了一句话。抬起头,却发现奶奶早已离开沙发,一步一步向我走来,眼里泛着盈盈泪光。
我快步上前扶起奶奶的手,安静地站在她的身畔,不再言语。
半晌,奶奶终于开口发话吩咐大家都下去吧。言罢,扶着我去了书房。
奶奶的书房,是当年爷爷亲自设计的,每一样都是照着奶奶最爱的样子。说起苏家老一辈的那一对伉俪,临州市几大世家都略有耳闻,大家每每说起之时总是眼里带着明显的欣羡之意。可又有谁明白,表面风光无限,内里却早已破败不堪。很小的时候我曾经听到下人说起父亲并不是奶奶亲生,不过是爷爷在外的私生子而已。联想起我在苏家的十几年奶奶对父亲的态度,我心下早已有了计较。我不明白的不过是,既然父亲不是奶奶亲生,何故奶奶从小对我却是宠若明珠。这个问题,盘旋在我心中良久,我却从来不敢多问奶奶一句。
苏家是自爷爷那一辈起开始创业的,到如今高居临州市首富,奶奶的威严,是任何人都不能侵犯的。小时候我曾经想,奶奶大概就如同唐时的武皇一般吧。苏家的第二代,却要逊色许多了,姑姑苏萍嫁出去多年,却由于夫家不如意,如今还是住在苏家,依靠着苏家生活。父亲苏佳允从小性格偏内向,母亲一贯温顺,二人在苏氏,不过是混着闲职。而二叔苏佳华,是活得最潇洒的一个,一年有大半的日子不在家中,二婶也从不过问,由着他在外面花天酒地。因为这般,苏氏至今仍是奶奶当家作主。苏家的第三代,算上两个表弟妹,有六个人。没离开苏家之前,我曾经听妈妈说过,当年大姑姑和妈妈同时怀孕,大姑姑曾一度想要让孩子姓苏。特别是妈妈早产生下我这个女儿而大姑姑在三个月后生下表弟的时候。
这事被奶奶压了下来,到了我们两岁的时候,大姑姑发现表弟心智发育不全时,这才做了罢。苏家第三代六个孩子,奶奶最不喜欢的是表弟周羽,最宠的是二叔的幼子苏哲,最不愿搭理的是我的堂妹苏梦然,最不愿意管教的是表妹周婷,最头痛的是我的弟弟苏钦。唯独我,是从小被奶奶教养,管教最为严厉的一个。在几个弟妹都在嬉戏的时候,我就有了自己书房和满架子的书。我的童年都是在书中度过的。苏家几个小辈在学习上,奶奶也从未做过过多的要求,只除了我。从小我念什么学校,考多少分都是奶奶必定要过问的事。我一直不明白,奶奶为何要对我一个孙女管教得如此严厉。这个问题直到现在我还是没有明白。直到很多年以后在奶奶去世之后我才明白,明白为何当年我毅然离开苏家给奶奶造成了多大的伤害。
我扶着奶奶在书房内大小沙发上坐下,安静地立于一旁等待着奶奶的下文。以前我最怕的便是单独和奶奶呆在书房,因为我知道这个时候必是奶奶有所吩咐的时候。
“静儿,明天开始就去苏氏接任总经理之职吧。”
我有些怔然,小心地开口问道:“奶奶,我从未了解过苏氏,这样不太好吧。”
“有什么好不好的?就凭你是苏家的大小姐,就没人敢说一句闲话。”
“可是,奶奶……”我还想再说什么,却被奶奶出声打断。
“静儿,从小,你就是苏家这一辈最聪慧的孩子,奶奶老了,苏家总要交到你们手中的。”
我默然,不再出声,算是答应了奶奶。
晚上吃饭的时候,奶奶宣布明日开始我将接任苏氏总经理一职,苏家上下的反应,真可以用形态万千来形容。大姑姑一听闻这个消息便出声阻止:“妈,静儿毕竟是个女孩子,况且她也不小了,迟早要嫁人的,而今你把这么重要的职位给她,将来……”大姑姑的话还没说完便被奶奶打断了:“谁告诉你静儿迟早要嫁人的?我们苏家不需要静儿为了联姻去嫁一个不喜欢的人,我大可以让静儿挑一个喜欢的入赘苏家。苏家也不在乎多一个吃闲饭的人。”这一句话说得大姑姑面上一阵煞白。但她也不敢再说一语。二叔对此事倒是一副无所谓的态度,脸上挂着笑,俨然一副看戏的架势。二婶面上也有些不高兴,却聪明地没有说一句反对的话。
“话说到今天这份上,有些事,我还是早早宣布了的好。不出意外的话,静儿会是苏家下一任的掌权人。”这话一出,所有人都是一惊,就连我自己,也掩不住吃惊之色。
“妈,这……”二婶终于按捺不住地开了口。
奶奶冷笑一声,接着说道:“你们自己摸着良心问问自己,你们哪一个不是每日不思进取的?苏萍,你嫁出去这么多年却吃是娘家的用是娘家的,若不是生在苏家,你以为谁能允许你这样?周易,我不是没有给过你机会,可是你做了什么?在苏氏这么多年,别的没学会,在账上弄钱倒是一个顺溜,你真的当我什么都不知道?还有老二两夫妻,你们这么多年估计连苏氏具体是干些什么都不知道吧,除了要钱,我是根本见不到你们。老大夫妻俩,就是太老实了,幸好静儿这孩子不像你们。”
“妈,苏家除了我们几个,还是有别人的啊。”大姑姑略带怒气地开了口。
“是啊,还有别人。你想谁来继承,你那个傻儿子?还是一直在闯祸的苏钦,还是最为叛逆的苏梦然,再或者是娇纵的苏哲?莫非你还想着周婷能替代静儿?”
表弟从小心智发育便不完全,说得难听点就是个傻子。弟弟苏钦,做事一向随性,是外界有名的纨绔子弟。堂妹苏梦然一贯任性,从小就不讨喜。而堂弟从小就是个被宠坏的小孩,平时撒个娇逗个趣还好,真要独挡一面,却是万万不行的。而表妹周婷,一贯和堂妹呆在一起,别的没学会,刁蛮任性倒是学了个完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