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儿夫人!玉儿夫人!你的亲人来找你了,你开开门啊!”店小二带着贾母、王夫人等一群人跟着店小二就上了楼,径自来到了黛玉和水溶下住的那一间房间。
我的亲人?黛玉在屋里听到店小二的叫门声,便知道自己外祖母来了,忙去开门。
“林丫头,可想死外祖母了!”贾母见了黛玉,一解往日思念之苦,上前就把黛玉搂在了怀里,落泪下来。
“外祖母、大舅母、二舅母,元春姐姐,你们快些屋里坐吧!”黛玉扶了贾母,让众人屋里去,水溶过来笑了也帮着迎接。
“北静王爷……”贾母等正要给水溶行礼,水溶赶紧给劝止住了,现在在外面,自己不是什么王爷,一切虚礼皆免。
才进去围着桃花听雨红木圆桌坐了,那店小二进来给各位主子倒上了香茗,细品一杯,桌上自然彼此寒暄言语一番。
一杯茶后,黛玉和水溶便带着各人去昨日给她们定好的客房,宝玉见了林妹妹自然高兴,恨不能日日在这悦来客栈呆着,这里一切不如贾府上自己的怡红院,却乐不思蜀,乖乖在自己房里住下了,自有袭人晴雯两个好生照顾着。
贾母拉了黛玉自己房里不给走,笑了跟一边的水溶道:“孩子,我老人家有些话想跟林丫头说说,你看使得不使得?”
贾母是黛玉的外祖母,如今见面,水溶自然不能不讲个人情,好歹贾家养了黛玉也有七年之久,自己在金陵对某些贾家的传言虽然很不赞赏,然为了她们养育黛玉这份恩情,就如昨日飞鸽定客房之事,虽知不妥,他与黛玉两个还是都做了的。更何况这个贾母对黛玉一直还不错。
其他人等都告辞离开了贾母屋里,黛玉留了下来,贾母一边坐着。
“外祖母最近身上可好?”黛玉看了贾母,接过鸳鸯递过来的一杯热茶,递到贾母手上,温和问道。
“好,托你的福,如今你出息了,我老太太比什么都高兴,日日笑着,那有个不好的!”贾母拿了黛玉一只小手在膝上,好生看了日久不见的黛玉,脸上满是满意的笑。
“外祖母如今年纪大了,怎么突然赶着来了这里?万一身子有个不是,二舅舅该担心了!”黛玉温和看了贾母,好生问道,没见进士丝丝的担心。
“一概不用他管!倒是我一把年纪了,如今你算是找到了个好人家,王爷府上的正妻,又封了公主的身份,横竖都是好的,往后也有哥哥终身的依靠,我老太太也不用担心你了。只是你那几个表姊妹,你看这一个个那有什么出息,八字还没一撇,我趁着还在这个世界上的时候,还能为她们谋划谋划之际,也劳动劳动。”贾母满腔热心,看了黛玉说的字字实心。
黛玉想贾母看样子是要给四春找婆家来的了,如今书信中点名要找皇上下住的客栈,可见是想攀上皇亲国戚什么的,皇上大选已定今年举行,何不让姊妹们那时参选,倒是个正途,却千里迢迢从金陵跟了皇上这里来,皇上行事脾性颇有些怪异,难道就不怕万一惹怒了老虎,老虎一怒之下把贾家整个台子给拆了?
黛玉倒不关心别的,只怕贾母这个老寿星,自己亲生母亲的母亲受了牵连,自己也难过,便劝道:“外祖母,昨日我收到你们的书信看了就觉得不是很妥,姊妹们欲做什么,来这里也不见得是个多好的方法,我们的皇上不像是个好被糊弄的皇上,他如今微服出来也不知什么事,你们贸然而来,想要靠近他,若是好事倒罢了,万一触怒龙颜,连家里面二舅舅也会受到牵连,外祖母反后悔不及。我在府上时,外祖母最是深明大义的,姊妹们要选妃选嫔,方通过正途才是上策。”
“玉儿说的倒无不是这个理!如今外边世道如此,我有何可疑袖手旁观,放着家里面的前程睁只眼闭只眼不管。外面人心险恶,选妃是个正途之道,你又可知你二舅舅谋得吏部尚书一职我费了多少心思花了多少家财,你素是我最喜爱的孩子,又极聪明灵窍,也不是不明这个世俗之礼。我贾家能不能继续飞黄腾达,宝玉能不能有个好前程,还不是都要靠着这一个‘争取’二字,敢待会儿这客栈就是我不住进来,千军万马的贵胄千金,那些出谋划策的七大姑八大姨也会把这里挤得水泄不通,‘人不远谋而待亡’,如今我贾家在金陵是呼风唤雨,还不靠着一层皇宫的关系,若能在这里你那四个姊妹被皇上看得中,也不用选妃不选妃,迟早晚是妃子的命,我贾家有着几个娘娘,祖孙万代也就有个厚望了。”贾母说得是语重心长,是字字中肯。
“若是外祖母真要走这一条道,我也只好说到这里了。”黛玉听着,心上有些暗暗的痛,像贾家这样衣食不缺、举步奢侈的家族,攀得再高了也还指望着更高,攀到天上去,自己又能再说些什么。忽然之间,感觉与那个温暖亲切的外祖母之间隔着好远的距离,会不会有朝一日自己连这个会把自己抱进怀里呵护的外祖母都不认识了。
“外祖母,你先歇着吧,我……”黛玉觉得跟贾母一处已是相对无言,不知水溶这会儿做什么想什么,方才贾母的一句‘正妻’勾起了黛玉的忧心,方要辞别出来去找水溶。
贾母见黛玉要辞别的意思,忙拉了黛玉说道:“玉儿,你先别走,外祖母有些事要托付给你。如今你身为北静王妃,又是皇上的干女儿,接近皇上的机会比我们都还多,你可要在皇上面前帮你的姊妹多进美言,趁着这皇上出宫在外办事的方便机会,你可不能放着家里人帮一些外人啊!你元春姐姐、迎春姐姐、探春妹妹都是块很好的妃子料子,你惜春妹妹还小,只要你肯进言,先入宫做个小才人,等宫里养上一两年,又是个贵妃的好胚子。那时候你们姊妹一块儿在皇家,彼此联合照应,我们和你都不会吃亏。你如今是王妃了,可别把你姊妹们忘了!”
连十岁不满的惜春妹妹也要搭上皇妃这条船?!
黛玉听了知道贾母再说下去也是些什么话,辞了带着雪雁、紫鹃两个出来。真是为那几个姊妹哭笑不得。姻缘天定,其可是人事可以左右操控的?这人心倒是可笑可悲又可恼。
走到廊外时,黛玉听到楼下有吵闹声,不知何时,如今皇上微服住在这里,黛玉本不愿管他人闲事,却不得不多操份心,便也不下楼去,只带着雪雁紫鹃两个在楼上听了。
只闻楼下有人吵闹。
“都说姐姐是明理的人,怎么今日倒不明理起来,妹妹虽然方才不该先站起来说与店小二,越了姊妹之礼,抢了姐姐风头,该让姐姐老祖宗面前好好表现,还万一被上上人听到张扬自己,也是见凤嫂嫂和那店小二小有矛盾情急之下一时失言,并非自己出风头没有个尊卑礼数,就是小婊子教出来的贱人!你别忘了,你我也是同一个爹,你若是骂我是小婊子教养出来的,那你那老爹就是偷婊子的,我倒要问问你尊敬乃父几分?又何谈得是尊卑敬奉的圣洁之女?”
这不是探春的声音吗?倒是骂得好。黛玉纳罕,她骂同父之人不就是元春,怎么这两个在大堂之上吵起来了,也不知失了身份。
却见元春追过去要走的探春身边拉住,估计脸都给气红了,反唇相讥,好不逊色:“我才说你一句,你就大发牢骚之词,也不知道要脸不要脸,这大庭广众之下人倒不知你是谁,都道是婊子生养的!”
“你……”听探春快气得脸红脑热了,气急道:“但凡我若是你,自己没妹妹这份心思本事,都去撞墙死了,还友联呆在这里!”
“你……”元春被探春气得一时语塞。
“哎哟哟,我说小探奶奶,你倒是说我不如你了!你如今才出了点风头眼睛里就有个人没有个人的,将来要是让你给搭上上上人了还不把我们这些踩在脚下!怪不我们小元骂你小婊子生养的,倒一点儿也不错!”
何时下楼的王熙凤给恰巧撞见探春这番话,哪里吃得消,过来抬起场子就冷嘲热讽,凤辣子一张嘴,八千里外都听得到。
“奶奶,我们和小元先走吧,别让外头人看笑话。”平儿见外头敌人还没来,这边自己道先开场闹了起来,难不成大家都是一家人,就不能让一让,一处对着外边人。
“你住嘴!没缝针的小蹄子,什么时候轮到你教训起奶奶来?”凤姐脸色一暗,冲平儿脸上就是唾沫星子淹死人,尖儿利牙的骂道。
“你们倒是聪明绝顶,只可惜个个只在家里逞能干耍威风,处处压制着像我这样命不好低一等的人,但凡我是你们,早成就了一番大事业,那像你们这样一个个尖嘴泼妇,尽干些无德无能败坏阴德的事。我全你们倒是早日积些阴德,你们下了地狱,给你们的子孙后辈留下条可活的路。你们别急,早晚等着有人来一个个收拾你们!”探春转身气愤地带着待书离开,丢下一句话却气得元春和凤姐两个恨得牙直痒痒。
“婊子养的倒越无法无天了!”凤姐气得追过去就给探春脸上啐了一口。
“啪!”一个闪亮的耳光!
“打得好,姑娘!”待书当下拍着手儿就给探春鼓掌喝彩。
“哗哗哗……”旁边客桌上也响起一阵半看热闹半叫好的鼓掌声。
“这一个耳光是警告你不要对长辈大不敬!我娘亲虽是个偏房,但也是你的长辈,再低贱些也定比你这样口口声声一口一个‘小婊子’喊着高贵!我知道老太太、那太太都疼你,你尽管去告状,我也今儿出来也不打算再回那个屋,明儿我自接了娘亲、弟弟出来,不与你们相干,你们也别在我面前一口一个姐姐、嫂嫂嚎叫的让我恶心!”探春丢下狠话,再也不回头的走了。
黛玉见了这幕,为探春折服,这样女儿气节,真是难为了她在贾家待了这么多年,该是受多大委屈,其中心酸自己也是知道清楚。见探春骂了元春凤姐两个,自己到不生气,反而有种大快人心的感觉。只是为元春姐姐难过,几时那个会感伤雪花消融尚存纯洁之心的女子,如今倒学起凤姐来完全一个泼辣悍妇了?
“哼!我们去告诉老祖宗去可饶不了你这个小婊子生的下贱货,狠狠整死你!”凤姐替元春出风头挨了巴掌,又受人委屈,挑唆着元春便捂住没脸见人的脸拉了元春,两个哭哭啼啼往贾母上楼真要往房里告状去。
“嚛,怎么这么热闹?”
才一声儿未落音,这站在门口的可不是王家四个小姐王香娉、香怡、香含、香穗吗?
那王家姊妹身后浩浩荡荡的华丽车队人马,又是谁?
真是皇帝老子龙颜大,惹的祸!
黛玉不动声色的带了雪雁紫鹃,向自己屋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