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被一阵轻微的响动惊醒,张开眼睛,是林思宇略带歉意的神情。
“把你吵醒了。”
我缓了一缓,问:“现在几点?你刚回来?”
“快凌晨两点了,回来好一会儿。”他干脆又在床沿边上坐下来,“你今天怎么样?”
我起身坐着,看看他眼眶下浅浅的黑眼圈,又看看疲惫后憔悴的模样,握住他还带着凉意的手说:“我现在把你这个问题原封不动地还给你,你怎么样?”
“晚上拍了十六个场景,你觉得我怎么样?”林思宇说这话的语气明明是带着兴师问罪的目的,却听起来像个邀功的申请。
我一听‘十六’这个词就已经醒了大半,当演员真的是……当人们看到他们辉煌的一面时,有几个人是想到他们背后的努力?那些耀眼的光环与这些别人看不见的努力是成正比的,有时甚至需要更多。
“那你怎么还不去休息?”
林思宇按住我推他的手,说:“我不知道为什么,今天一天都感觉很不好……在片场上我一直在想,你……”
“我怎么了?”我笑眯眯的问,“你在片场上不上心,就是对我最大的不敬,那可是我创造出来的人物啊,现在就由你把他演绎出来,而你却不上心!”
林思宇手指摩挲着无名指上的那枚铂金戒指,视线从戒指上慢慢往上移,仿佛经历了一个世纪之久,他才把目光定在我脸上,好像在寻找什么,又好像在确认什么。
就在我以为他要说出什么煽情之类的台词时,只见他的眼睫毛低低一垂,薄唇轻吐:“那个……叶凉冰……我可不可以亲你?”
咳噗!
我敢说,他之所以会这么低着眼睛不敢看我其实除了所谓的害羞之外还有一个就是,不敢看我此刻的任何反应!否则他一定还看到一个睡眼惺忪的人蓦然地眼睛一瞪,溜圆溜圆的,不吓到才怪!
不能笑不能笑!这个时候要是笑出声来,一定会控制不场面的!可是……可是我……
可是我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那个吻就已经降临了。
与那次他故意创造出来的意外不同,这个吻像初中生一般青涩,刚开始几次我的牙齿磕到他的,尴尬中我想临阵退缩,林思宇却伸出一只手托着我的后脑勺,动作优美得像在镜头前拍偶像剧,实际上还是相当笨拙。
辗转几次,他终于离开,微低下头,额头抵着我的额头说:“叶凉冰,你能不能不要那么用力地咬着牙关?”
“啊?”
“百度上说这样很影响交流!”
一滴汗滑下。
“什……什么交流?”
他无声笑得一双眼睛贼亮贼亮的,厚颜无耻地说:“影响唇齿交流……”
他现在静静地环抱着自己。
书上说,这是一种需要保护的姿态,可是林思宇,我给不了你所需要的安全感,我能给你的,只有这些天看似幸福的倒计时。你或许永远不会知道在这幸福之后到来的将会是什么,日记本里的那些数字就是我为这片幸福所编的倒计时。
其余的,越久就越会是伤害,而你给我的越多,我的罪恶感就越大,我不知道原来你要承受的东西,那么多那么多,是你掩饰的太好还是我太差劲了?
呐,现在这些都不会重要了。
还有它。
我摩挲着戒指上的细纹,慢慢地褪下来。
林思宇,也许醒过来时你会觉得你又受伤了,可是无论多深的伤口它总会有愈合的那一天,即使你不愿意相信,等你去看的时候,它已经安静地感觉不到痛楚了。
只是一旦被人提及了,你仍会反射性地去观望那曾经受过伤的地方,但这只是惯性而不是记性。所以,你会忘记的。
你会忘记所有受过的伤痛,会忘记曾经深记过的面孔,也会忘记曾经有个叫叶凉冰的人在你的生命出现过……对不起,我给你的承诺只是一个谎言,给你编织的这些幸福也是一个谎言,给你留下的一切都只是一个谎言……
所以,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林思宇,我也想陪你去……和你……我甚至希望今天不仅仅是我生命中最美好的回忆,我还希望你所说的戒指之神真的帮你套住我……可是你或许永远不会知道在这幸福之花到来的会是什么,日记本里的数字是我为这片幸福所编的倒计时。它们时刻在提醒我离开,我留恋越久对你的伤害会增加好几倍,不是或许,我已经没有或许了,我根本就不配它……
费了好大的力气将戒指压在白色的信笺上,再回过头时,那应该是我将他记得最深刻的模样,微蹙的眉宇,长睫毛随着平稳的呼吸轻轻颤动,嘴角似是上扬。
再也不见了,林思宇。
无声的八个字,门轻轻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