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墙上挂着的,也只是一小方画纸而已,刚好装下画中之人,倒被裱上了有画面积一倍大的金刚玻璃。
萧墨离也注意了下画纸,经过一千多年的深埋,倒也保存的好,只有一块小角处些许泛黄。
然后她才欣赏起了画的内容:
是个满月的夜晚,有风吹着缱绻花雨翻飞于空中,画中主角赤足,没有多余饰物的及肩长发,一袭短袖衣裙,两条线自她握着的右手中伸出分别没入了两只耳朵,女子一袭愣住的神情被画得无比传神。
萧墨离怔怔望着画中之人,几乎能感受到当时那个场景的每一个细节。
画中女子,一定在那一刻见到了生命中极重要的一个人!
她穿的裙子,她耳朵中塞着的东西……
仿若被什么击中了胸腔,萧墨离张着嘴,想喊却喊不出来。
眼神向落款处移去,存之两字,简单干净,再无其他。
存之……
好像她眼前全部被光遮挡,她开口试图喊一个人的名字,却用尽力气都徒劳。
那个人的名字,就是存之……萧存之!
脑海中某个地方,似乎在一点点裂开。包裹着某部分记忆的厚重外壳,似乎正在一点点碎开。
“诶,这左下方竟还有一行小字。”耳边还能听见那男人的声音,他好不容易才能看清,一字一字极慢地念道,“你、不、知、道、的、事?”
“啪!”
那层厚重的外壳完全裂开,所有记忆扑面而来,汹涌地奔腾,压的萧墨离几乎喘不过气来。
“萧存之,你知不知道……呵,你当然不知道,好多好多事你都不知道……你不知道的事,王力宏的这首歌我真该唱给你听……”
这是她醉酒后对他说过的话。
画上的女子,不就是她么?她同他初见的写照。那时的每一个细节,她也都记得清楚,原来对于他,也是印象深刻的么?
她记得她问他能不能为她作画,他否定了。
她记得他说日后入土,陪葬物只需是最爱女子的画像即可。
她记得他问过她知不知那女子会是谁,她说是纪流渊,他并未否定。
她记得……
那么多那么多的事情,她都是记得的。
他同她的所有,她都记得满满的。
那么,眼前她看见的到底是什么?
那个出土的棺木就是他萧存之的,而他的陪葬物就是她萧墨离的画像?!
所以,是不是可以得出,她是他最爱的女子?!
呵,不知道的事……萧存之,你刻意留下这五个字,是在嘲笑我一直以来都不懂你对我的爱么?!
“女子,画……画上的女子……”萧墨离哽咽着,几乎都快组织不起语言,“我跟画上的人像么?”
身边的男人听到了她的问话,也猜应该是在对他提问,于是再看了眼萧墨离和画中人,故作调侃地说道:“唔,不像。你、卷发,她、直发;你、休闲装,她、裙装;你、听着P4,她……诶,她那玩意倒奇怪,总之南朝可没有电子产品吧……”
因为……她根本就是个现代人……
眼泪,再也藏不住,断了线似地流。
“萧存之……”
天知道,她此刻是有多恨,恨自己的傻,恨自己的无知与白痴,更恨自己竟然到这一刻才重新记了他!
“萧存之……”她再也无力站着,缓缓蹲下埋首于双臂间哭泣,“我竟然忘了你四年……我怎么可以整整的四年、都忘了你……”
身边男人听得她口中的四年,似乎忆起了什么东西。
是的,那场车祸就是四年前。
那他没有认错,他确实见过她,四年前车祸中的那个女生!
他也赶紧蹲下,轻拍着她的背,并不在意她是否理会自己,口中缓缓叙述道:“我说我是不是见过你,我现在或许可以肯定了,四年前,2012年7月7日,在祁洲的北冀广场,我在那里目睹了场车祸。车祸发生的时候,我就飞奔了过去,想看有什么能帮忙的,那时我还是个二十四岁刚毕业的大学生。没想到最后我做的,也只是帮那个女生拾起包里散落的东西而已,呵呵。”
他的话萧墨离听着,也想说谢谢,可是哭得完全不能说清话了。
“不过我也是没捡全吧,我总觉得飞出的不只手机和P4,可是我真的找不到了。”
说不了话,她只有摇头,来表示自己的不介意。
那些不见的东西,似乎都有萧存之的印记在,或许早在她灵魂穿越的那刻,就不见在了某个时空里了,谁知道呢。
“呵呵,”男人解嘲地笑笑,“没想到我们还有这样的缘分啊!恩……不要哭啦,妆都哭花了,看来这幅画给了你很大感触啊,等会我们可以好好讨论下。话说这幅画我每年至少来看个两次的,因为我觉得跟我们家祖传的一幅画的画风很像,我第一眼见着便有种说不出的感觉。不过我家那幅画的落款是烨华,看着便同这画上的存之没什么联系。”
烨华?!
萧墨离震惊地睁大了眼,抬起头看他,几乎是喊出来地:“你说烨华!什么烨华?烨火燃疆,重华九天?”
这回男子也大大吃了一惊,那可是他家祖传的东西,从未给外人看过的。
“你、你怎么会知道?那幅画像后面确实有这八个字!”
“所以……”萧墨离几乎要虚脱,她只想最后再次确认,“也是幅女子的画像?”
男子点头,他也不可置信地一时说不出话了。
萧墨离擦了下眼泪,想站起来却发现力气都快使不上了,男子看了出来,伸手去扶她,同时重新开了口道:“看来我们不止有缘了,似乎还有更深的渊源。可以认识下么?”他朝萧墨离伸出手,“本人乔梓予,木辛梓、给予。”
声音与表情都很是理性,可见并不是一时的冲动随意。
萧墨离在他的搀扶下站了起来,想了想,正要伸出手介绍自己,却震惊地发现眼前这个男人,长得与萧存之竟有七分相似。
难怪她会觉得某种感觉那样熟悉。
冥冥中,到底有着什么……
等等,他姓乔,可他明明说烨华那幅画是他祖上传下来的。
难道不是萧存之绘的纪流渊那幅?
“恩?”乔梓予见她没了反应,出声示意着疑惑。
“哦,”她赶紧回神过来,有些难以言明的欢欣心底溢出。不要多想了,她相信一切自有答案,他家那幅落款为烨华的画像,她总有机会见到的,她这样坚信着。
或许她爸妈的唠叨离终结之日也不远了。
“我叫萧墨离,墨——”
“诶,让我猜下——墨香的墨,游离的离?”他唇角眉梢满满的笑意。
她曾告诉过他:她叫萧墨离,墨香的墨、游离的离。
他曾在萧衍面前解释过她的名字:他说墨香的墨、游离的离。
现在,眼前的这个人,乔梓予,他同萧存之有七分像。
他说墨香的墨、游离的离。
萧墨离依稀愣住了,表情同画上的她那般像。
而后她笑了,是萧存之说过永远会记得的那动人笑靥。
她从心底漾出笑颜对乔梓予点头,道:“是,你一直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