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很是圆满,挂在清朗的夜空,晕出淡淡的月华。
问了岁喜才知,今天原是十五。
两人坐在近墙垣的长石凳上,正前方挂着一架蔷薇,随风起舞,浓香馥郁。凳旁各植一株杏花,只是春早已尽,它们的花也已凋零不复。
倒是她们身后稍远处,有棵不知名的枝干甚是粗壮的大树,开了一树粉白相间的繁花。开得太密太过热闹,便有不少在嬉戏中缓缓掉落下来。大树下已堆满了厚厚的一层,更有不少随着风向萧墨离同岁喜的身上靠去了。
“环境倒是不错嘛,果然空气比我们那里好多了。”萧墨离感叹着拿出P4,将其中一只耳机插入了岁喜的耳朵。看看电也剩的不多了,萧墨离就把专辑选定了五月天的。
音乐出来的时候,可把岁喜给震惊的。
“呀!什么声音?!哇……这、这小小的东西怎么会出声音来?”
萧墨离朝她笑笑,拍了拍她示意不要很激动。
听着听着,萧墨离就发现自己的嗓子已按捺不住地想吼个几声了,毕竟自己也有些日子没去K过歌了吧。既这样,那就唱起来了呗!
“如果要让我活,让我有希望地活,我从不怕爱错,就怕没爱过。
如果能有一天,再一次重返光荣,记得找我,我的好朋友。”
哼完一首,不过瘾。于是,第二首、第三首……看着身旁这么high的小姐,岁喜完全是副痴呆加无语的表情了。
终于,在萧墨离陶醉地唱完了她很爱的【开天窗】后,岁喜取下她的耳机还给了萧墨离,温温婉婉地说道:“小姐,其实我完全听不懂他们在唱什么,而且那音乐也好生奇怪,算了,我还是不习惯听你们家乡的歌曲吧!”
萧墨离正在兴头上,也就不管你个小丫头了,将另一只耳朵塞住继续唱了起来。好吧,谁不知道听着耳机唱歌那是要多跑调有多跑调呀,你个萧墨离是不是仗着反正也没人听过所以就这么肆无忌惮地跑到西伯利亚去了。
幸好,另一小姐的屋子是在萧墨离后面的,不然听了这般鬼哭狼嚎,再有修养的都想骂人了吧。
可这样不顾形象地鬼吼还是让第三人给听了去——那个很是荣幸的巡逻士兵立刻去向上级汇报了。
依了他的汇报,他的上级隔着门,一点没有改动地说与了正在书房里认真读着书卷的男子听:“王爷,弱水居有女子发出很凄厉的怪声。”
翻页的手在空中停了半格,只着了件轻薄里衫的男子,一双暗黑深邃的眼睛淡淡扫了眼右手案边在夜光盏的护卫中燃烧得正精神的烛火。
身后,一面色无波的侍婢已知其心意,取了件杏色外衣便给男子披了上。
“随我一起去。”温柔低沉的声线对着给他披上外衣的二十五、六年纪的侍婢轻声说道。
而此时,弱水居内的月光过处,有着这样一番景象:
戴着耳机,手持P4的萧墨离赤足在长凳上走起了平衡木,双手向外平伸着,嘴里还在“啦啦啦”。
小丫头岁喜在下面绕着她的小姐跳着没多少章法的舞蹈。
蔷薇藤蔓毫不吝啬地飘舞送香,那满树繁花下的落英也欢畅地在夜风中零落打转。
忽然,最主旋律的声响戛然而止。
岁喜停下动作,疑惑地看着突然停止了歌唱的萧墨离。
萧墨离也看向她,盯了几秒后,才露出个爽气的笑容:“没电了。”
“恩?”岁喜当然是不知道电乃何物的。
“就是没有音乐啦!再听不到了……这些个音乐……”眼神中的光彩有了一丝暗淡。
身子面向那一架蔷薇,忽然抬头欣赏起了那轮圆月,喃喃道:“最后一首歌,是私奔到月球……”
1、2、3,在心里默打好拍子后,她开始清声唱了起来。没有了耳朵里音乐的干扰,音到底是都在拍子上了。
“当你说,太聪明往往还是会寂寞,我笑着,倾听孤单终结后的静默。
看月亮,像夜空的瞳孔,静静凝视你我,和我们闹嚷的星球。”
干净纯粹的声音被风带到整个院落的四周,岁喜此刻也安静地趴在石凳上。
谁都没有注意到身后有来人,踏在柔软的落英之上,驻了足。
倏地,岁喜不知抽了什么风就要前去采摘蔷薇。
萧墨离条件反射般喊出的“小心”与岁喜疼痛的呼声几乎同时响起。
萧墨离赶忙从长凳上跳下,过去捧起岁喜的手来看:“你个笨丫头,不知道这上面有很多刺么。”
萧墨离还在给她的手指吹气,岁喜却扑哧一下笑了出来,晃动着手中一朵娇艳的蔷薇道:“哈哈,小姐上当了!看这朵花多好看呀!来,给小姐你戴上吧!”
“才不要……”
相持间,萧墨离夺过了那朵花,定睛看时,才发现原来是朵粉蔷薇;而岁喜也在打闹间看到了萧墨离身后站着的人影。
“知道粉蔷薇的花语是……”萧墨离半句话尚含在口中,就见岁喜朝着她身后的方向战战兢兢地跪了下来。
下意识地,萧墨离的身子蓦地僵硬了。真是的,知道你是个人物,但是也可以等我炫耀完了再出现啊!粉蔷薇的花语是——
小心翼翼地回过头去,
——美丽的邂逅或爱的誓言。
身后几米处,那巨大的繁花树下,长身玉立着三个人,但萧墨离的视线全都凝聚在了中间那个人身上——清俊柔和的面部轮廓,让人猜不透他的年纪;长发束地很随意,如同他随意罩在身上的两件轻薄衣衫般,乘着有香气的风轻舞飞扬。落花依恋般地在他周身画出绝美的弧度,就仿若画中仙人一般。而他身旁的一男一女,就像是专为生而守护着他的。
神色自若、面无悲喜的男子,他的眼神也正细细盯着那个依稀愣住了的女子——赤足、稀罕的短袖衣裙、没任何多余饰物柔顺的中长发,耳朵中不知塞着何物,那长线一直延伸到她的右手里。
那时的他与她,怎么都不会想到,这一夜的一眼相望,注定了多么绵延不绝的纠缠。
直到那男子轻轻咳了两声,萧墨离才速度跪了下来,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人,但岁喜跪了的,应该是很重要的人吧。为了生命安全,还是规矩些的好。
蔷薇花还在手中,似知道自己生命就要到尽头般,肆溢着扰人心矜般旖旎的芬芳。
萧墨离眼睑低着,眼神也不在面前的碎石路上,一时真有些不知身在何处的恍惚。
很久很久以后,萧墨离依然可以说出刚那幅如精致工笔画般场景的每一个细节,清晰到令她自己都讶然那始料未及的初见竟会令她如此铭心地刻骨。
一直到萧墨离感觉到有东西落在自己身上时她的心神才回到了现实。身子被人抓着右臂托了起来,探寻的眼神微微抬起,对上了一双浓黑幽邃的眼眸。
竟是刚那如画中人般的男子,将自己的外衫给萧墨离披上了在扶她起来。
他只用了一只左手,却已给人足够安定的力量。
“知道我是谁……”男子淡淡的声音,拥有让人想再听一遍的余韵。
他的手还在她右臂上,倒是个个高的人,萧墨离一米六五的身高站着也就到他胸口处。不敢去看他,也听不出他刚刚那句是陈述还是疑问,便没作任何回应。
扶着她手臂的那只温暖的手倏然松开,那悠远好听的声音再次响起:
“我女人的肌肤,只有我一人看得。以后,可不要再这么穿了。”
依旧听不出悲喜的声音,只是多了些坚定。
着实讶然!他的女人?那他岂不就是那什么靖安王?她所嫁的人——萧存之?!
好一阵夏风穿过,萧墨离莫名地颤了一下。
“你的心思也算有成效了,本王今晚便夜宿在此好了。”萧存之背过身正要吩咐一同前来的侍婢和汇报他听的将士退下,却听身后传来了急切紧张的两个字——“不要”。
是的,不要!他刚说什么心思,什么夜宿,难道把自己这番行为看成了是在吸引他的注意?萧墨离真是莫名其妙,自己可不要失身在这么个朝代这个刚见面的男人身上。
“不要?”萧存之有些玩味地冷笑,没有再多看萧墨离一眼,“那么……本王便依你所愿。”
仍是感受不出任何情绪的话音,萧存之就真的不作停留地信步离开了。
这么好说话?萧墨离不由有些为自己以后的日子感到开心,恭敬地目送着萧存之的背影离开。
正要让一直跪着的岁喜起来,却见刚伴在萧存之身边的那女婢幽幽地站在萧墨离面前,目光没有瞧她地冷声道:“王爷可不是一般人,若想好生在这里待着,就收起你那些欲擒故纵的小伎俩吧。不然,可莫要后悔。”
呃,自己怎么着不也算个王妃么,这个人怎么就敢如此没大没小地跟自己说话?萧墨离还没发作,那女婢早就走远了。
“喂——”萧墨离在后面大喊,“好姐姐——谢谢你的忠告——”
噗,这么大胆,八成跟那王爷有点什么吧。
萧墨离暗自不怀好意地嘀咕,把岁喜扶起来的同时斥责道:“你啊你,知道是萧存之来了,怎么都不跟我示意一下的啦?”
岁喜一脸委屈:“哎呀,小姐,可不要冤枉我,我哪知他就是那短——”急忙噤声,没把“短命”两字说出来,“那王爷啊。我只是不自觉地被他身上那股子气势给慑到啦!这不一个腿软,就跪了下来呗。”
“有什么气势么,我可没觉得……”
这一夜,萧墨离将睡房的窗子都大开着,夜风灌进来,裹着个被子睡得正舒服。
屋子里沁人脾肺的淡淡花草香一直似有若无地缥缈着,直像她那夜的梦一般香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