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隐的心事就这样光明正大地暴露在了青天白日里。
而且肇事者就是那秘密里的当事人——萧存之。
萧墨离完全怔住,眼前只有一张萧存之玩味般笑得云淡风轻似的脸。
可是他怎么会对她笑得那样多。
他还对她说那些话……
在她弄坏了他渊儿的古琴后,他怎么还会对她说那么些话?
“说不出话来?是在……默认么?”萧存之依旧那样笑着说了一句。
僵住的思绪似被拉回了一点,萧墨离眼底奇怪地瞅着他:“你今天的话,怎么这么多。”
“是啊,”只见萧存之惨然一笑,再看她的眼神里有了些不一样的东西,像是没那么随意了,“所以还是如此关心着我的伤势么。”
他突然用手轻轻拍了下身侧的床铺,唤着一脸疑狐着的萧墨离,“坐下来,我要你到我身边来。”
萧墨离惶惑地看了眼萧存之摆在床铺的手,他的声音就像是对她下了蛊咒一样,没多少犹豫地顺从地在他身旁的空间坐了下来。
询问的话还未说出口,萧存之的左手就已缓缓攀上了她的脸。萧墨离下意识地将身子往后倾了点,但已是躲闪不及。
他的手触上她的脸,顺着泪痕一路,直至很轻地停留在她包扎着的伤口处。
萧存之看着她,又开口说了话。
萧墨离这才发现他眼神里多了点不一样的那东西,似乎是很严肃的认真。
他说:“自己受了伤,都迟钝到没有察觉了么。”
萧墨离心中一惊,蓦地感觉到萧存之指尖的温度正透过颈上的纱布一阵阵传入体内。
她现在着实有些疑惑地弄不清楚状况,终于支吾着说了一句:“你……大夫可是嘱咐了你少说话的。”
萧存之唇角微一动,漾出个心领神会的笑:“若能留你不走,又有何关系。”
萧墨离神思完全不知该作何想法,懵着眼道:“我不懂。”
萧存之轻拭着那一层纱布,低声道:“那你懂,你对我的紧张么?”
萧墨离没有回答。
她在想他的问题,认真地在想。
她知道,她是懂的。
经过了方才那一场刺杀后,她知道,她喜欢他,喜欢得很深很深。
几乎可以说是到了爱的程度。
萧墨离瞬间有了被看穿心思的尴尬,但又矛盾地觉得说穿了也好。
“你是在明知故问。”终于,看着萧存之,她说出了她想好后的这么一句。
萧存之用神色示意着她的继续。
“我对你的紧张,我自然懂的……只是,我不懂,你从头到尾对我说的这些话的意思。”
萧墨离正色地说着,她可不想被告知这只是他一场言语的调戏,不然,她因这些话想多了的心情,岂不是太可笑了些。
“我的意思……”萧存之回答了她,“不是很明了么,弄坏了我的东西,还没听到你要唱于我听的歌,你不能走。”
“唱歌?唱什么歌?”萧墨离又是一个懵然,都忘了萧存之这句话的重点本是在让她留下来上面。
萧存之作考虑状:“……你不知道的事,似乎是一个王姓人士的?”句末带着个询问瞅着萧墨离。
“你不知道的事?”萧墨离重复了一遍后猛地了悟,却转瞬又是大大地惊讶“王……王力宏的这首歌你怎么会知道?”
萧存之淡淡皱起眉:“那晚的事……你能记得多少?还是,悉数都忘了。”
“那晚!哪晚?”萧墨离这一串对话下来的疑惑表情,真真有种欠打的感觉。
看着萧存之那副无奈了不想再说什么似的神情,萧墨离识相地自己细细想了想,最后像终于明白过来般大大吐了口气:“哦——你是说离开山间村庄的前一晚么?我记得的啊,我记得我在湖边喝了不少酒,后来你也过来了,我们就一起喝酒了吧!莫不是……”萧墨离忽然涌上了些不太好的感觉,有些试探似地道,“莫不是,我跟你说了些什么?那,那我酒量很差的,一定是醉后胡言乱语了。”
那样窘迫的表情,一眼便知在焦急地掩盖着什么。
虽然萧墨离自己都早已不清楚那一晚,她到底有没有对他说了什么。
“没,”萧存之皱起的眉头轻轻舒展开,看着萧墨离仿若嗅到了那晚她身上沁人的桂花香,一时有些恍然,“你什么都没说,除了说有那首歌要唱与我听之外……”他忽然顿住不说下去了,因为他竟觉得那晚的桂花香此刻在他周身愈加馥郁了起来。
止住的说话带着顿住的表情认真打量起萧墨离,萧存之忽地就禁不住倾身向她靠去,他的脸凑到萧墨离的脸颊边,几乎是贴近般的距离。
萧墨离心头一颤,怎样都料不到他会忽然有这样的动作,一时完全僵住,只能感受到萧存之似是在她跟前轻嗅了下。萧墨离登时就觉得自己脸上的火烧已蔓延到了脖子下方。
讶住的、正欲开口的话被突来的推门而开的声响打断,床上的两人都将眼神投到门口的方向,一下便见到了慕杳错愕着的一张脸。
“辛苦了。”萧存之瞥见慕杳手中端着的药碗,当先仿若平常一般淡淡说了句。
却不知萧墨离心里正涌起着一股没来由的心虚。
慕杳不自然的神色很快隐了去,走向两人的步伐已是很稳。
“王爷,不是应该好生休息着的么,怎么此刻反倒坐了起来。”沉静的口吻,隐隐听着竟似有淡淡责问藏于其间。
说话间,端着的药碗已近至萧存之跟前。
萧存之很顺从地喝下了慕杳喂到唇边的药。
萧墨离看着眼前这幅场景,脑海中浮现出的话就这么从嘴巴溜了出来:“你这副模样,倒真像个孩子般。”
听她这样形容自己,萧存之倒也没有生气,又咽下一口药汁道:“所以激发你的母性了么。”
他果真态度不变,还可以这样同她打趣着。
却是慕杳,手一个不稳,些许药汁撒了出来。
萧存之自是觉察着她的异常,瞧向慕杳微微笑道:“还是让我自己了来好了。”
“奴婢该死。”慕杳重重说了一句,依旧做着喂药的动作,分明是生生拒绝了萧存之的说辞。
那样不太的对劲的慕杳,萧墨离也是瞧了去的,一时缄了口也不再言语。
药饮完后,慕杳正要动手帮萧存之重新躺下去,却被萧存之轻轻搁着手拒绝了。
慕杳神色一个顿住,继而往萧墨离看了一眼,用没有波澜的语气道:“大夫都说王爷需要少言了,同夫人要是有什么亲热的话讲,也等伤口好些了罢。”
萧墨离听着这话,感觉就像给她下了道逐客令般。
萧存之倒像是响应了慕杳的说话一般,倏忽对着萧墨离淡淡道了一句:“你的伤也需要静养,这就找人送你回弱水居了吧,等过几日,我会去看你。”
一主一仆这都在央她走了,萧墨离黯黯地自床上起身,想着萧存之也确实需要好好养下伤,这就识相地离开了。
有萧存之那么些的话记在心里,萧墨离的心情好歹也是不差的。
一路回弱水居的时候,细细回忆着萧存之先前的那些暧昧的话,还有他倾身凑向她的动作……萧墨离都觉得心里头满满的,像盛了好多束日光那样温暖。
萧墨离走了。
萧存之终是听了慕杳的复又躺了下去。
细心掖好被子的慕杳正欲带着药碗离开,手腕上忽觉得被一股力量抓住,诧异地回头看向萧存之。
只见萧存之朝她露出了浅淡的笑容,轻声道:“是奇怪么,还是什么别的情绪?”
慕杳心上一惊,也知自己的异样在这王爷面前是怎样都藏不住的。
抓着她的手忽然松开,埋进了锦被里。
萧存之的眼睛轻轻闭上:“只是觉得被人紧张的感觉,也还不错而已。”
音节极淡,一下便散在了空气里。
他说的话,竟是那么不在意的样子。
慕杳看着躺在床上作出一副休息样子的萧存之,忽然就不知道自己该是喜还是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