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的一家子,看着门外小径上坐着的两人,一直在看着。
可不是八卦,只是单纯地对美好事物的欣赏。
真的,那两人,真天生该是一对夫妻啊,怎么看怎么般配。
老人家眼底装载满满一筐的慈爱;说不上年轻的夫妻,看着门外那对璧人幸福地在屋内相拥。
终于,在老伴的推搡下,村长轻咳一声走近了此刻静默凝望着的两人。
“那个……两位在此多留几日可好?明日大家要去前头山坳下的一片果园内摘收,两位也一起去玩儿吧,挺有意思的。”村长满怀期冀看着他们。
萧墨离心里可是求之不得,就不知萧存之作何想法。
却听萧存之经过简短的考虑后,向村长答应道:“也好。”
这一夜,村长在自家屋里收拾了个干净房间让两人住下了。
第二天,整装待发地向果园进军去了。
一众人提篮提筐,撑杆结绳的。萧墨离抱了个竹篮,萧存之则扛着把扶梯。
出门前,萧墨离还对萧存之的装束评论了一番:“恩,看着不错,小伙子精神,挺有农民气质的哈!”
萧存之没有给自己嘴下留德,斜瞥着她回了一句道:“恩,你也真是饱受风雨摧残的妇女典范。”
那一天,白日里在果园的时光真是欢乐的。
那些琳琅满目的水果,什么石榴、桃子、苹果啊梨啊,一个个超大个头地挂满了枝。
萧墨离乐此不疲地在其间游荡采摘着,时不时偷吃个一两个,每次都会被萧存之抓个正着,也不知刚刚还不在近旁的他,是如何突然出现的。
于是,萧墨离就被冠上了“偷食者”“馋鬼”“大胃”这些个称号,每一个都是萧存之的杰作。
有时,碰到烂了的水果,萧墨离会找准了萧存之毫不留情地砸向他。
当然,成功的次数可想而知,几乎为零。
倒是萧存之,有好几次打下的桃子,稳稳地砸在了萧墨离身上。
是桃子,不是苹果;是萧墨离,不是牛顿。
所以,她不会去思考地心引力之类的问题,只会指着萧存之然后追上去。
甚至,萧存之还在某个时刻回答了萧墨离昨日问他的那个问题,他的回答是这样的:
“或许……会想要的吧,那样悠然的生活……”
这样子打闹着的他们,都不像他们了。
可是,确实是他们。
或许那就是他们最最自然的气息,自由而轻快。
或许只是展现了平日里没有机会释放的那一面而已。
或许是在如此质朴纯粹的环境下,他们也不自觉地同最原始的大自然亲近了。
在果园里忙活了大半日,收工后,大家都赶去湖边洗手了。
萧存之同萧墨离做了些后续工作,走在了最后面。
待到他们两人蹲在湖边洗手时,大半的人都已走开了。
“累么,馋鬼?”萧存之有意地加上了个特定的称呼。
“……”萧墨离猛地用水泼他。
萧存之笑着挡开,蓦地神色敛住。
远来的信鸽落脚在他肩头,萧存之取下信笺看罢,沉声对着萧墨离道:“明日,回去。”
声下、容不得异议。
萧墨离一时错愕:“这么……急?”
萧存之似又恢复了一贯的疏淡:“本来今日,就已是多停留了。”
萧墨离兀自咬了咬嘴唇:“若今日就走了,你不会后悔么。”
“后悔什么?”
他这样清浅的反问,倒使萧墨离下面的话也有些略失底气起来:“你该也是有……不舍得的吧!”
萧存之回头看她,面无表情答道——“没有”。
“怎、怎么会……”
萧墨离还未说完,萧存之就一个人当先走了。
气息,似又回到了一味的冷淡。
所以,未完的话,只能烂在心里了么。
怎、怎么会明明前一刻还说着会想要这样的生活,下一秒,就那么冷漠地说出不会留恋的话来。
晚间,知道了他们明日就要走的消息,村民们一个个拎着这些那些的都给他们送东西来了。
水果一类的都一篮篮地往两人怀里塞,还有茶叶、装坛的酒什么的,都说是自家炒的、自家酿的。
不多会,堆积在两人身上的东西都快压得他们喘不过气来了。
萧存之开始还不想伤了村民们热情地坦然接受着,到后头,觉得这热情实在有些消受不起了,他才开口说着可以了、不用了、大家不要这么客气的话来。
而萧墨离,虽然着实对村民们这样的好客有些诚惶诚恐,可她一直都笑意微展地缄默着接过村民递来的东西,没有多说一句。
其实,就是什么都不想说,就这么看看萧存之你会怎么样了吧。
最后,数枝开得灿烂的桂花晃动在了萧墨离不时偷瞟着萧存之的眼前。
馥郁的浓香一下子就涌入了心脾。
花枝后面,竟是碧桃笑得亲切的脸:“呐,这是今年开得最晚也是最后一株桂花了,忽然就开了呢,我忍不住章了几枝,送给你啊。”
夜色降临的湖边,有一女子临水而坐。
衣裙上摆着几枝醉人的桂花,双手抱着个酒坛,身子周围还倒着几坛未开封的。
“咕咚”
又是一大口。
同时还有被呛到的咳嗽。
喷出的些许液体顺着脖颈。
忽然有人从身后出现,在萧墨离因咳嗽而颤抖的背上轻拍了几下。
还是回头确认了下,原来真是萧存之。
呵,本来也就只可能是他了吧,这个时候,村里的人,都已经安稳睡下了。
萧存之在萧墨离旁边坐下,带些调侃道:“喝个青梅酒,都能把你呛成这样。”
萧墨离看他一眼,冷声回他:“怎么,你是来炫耀你光闻味道就能判断出酒的种类么!”
萧存之淡淡摇头:“你今晚有些不对劲。”
“呵,有么?”萧墨离自嘲般一笑,“只是这些酒重得不方便带着上路,我这才把它们解决掉而已。”
“这样么……”萧存之声若自语,伸手取过一坛酒,揭开木塞、嗅了嗅,递给萧墨离道,“给,你还是喝这桂花酿好了。”
萧墨离推开他递过来的酒坛:“我自爱喝我的青梅。”
“呵,”萧存之收回伸出去的手,“那么你就好好喝、慢慢品。”
“你有完没完!”萧墨离突地大喝一声。
微怔住的萧存之,举起手中的桂花酿,往嘴里送了一口,幽深的眼神瞅着面带不悦的女子。
萧墨离转过投向萧存之的视线,看向了湖中零星泛着的波光。
心里有莫名的委屈。
却也只能憋在自己心里。
又往口中猛灌了几下,本是用小坛装着的酒,就这么被她喝完了。
扔掉酒坛,又往旁边抄起了一坛新的。
萧存之静默地坐在一旁,眼神紧盯着不太对劲的萧墨离,一口口往嘴里送着酒。
毕竟喝的是酒。
而且萧墨离是那种灌下两瓶啤酒必晕的人。
所以,此刻,在短时间内猛灌下了那么些酒下肚之后,萧墨离感觉脸颊发烫,头开始有了晕眩。
偶有湖风轻撩而过,给萧墨离滚烫的脸颊带来一丝舒爽。
同时撩拨得桂花的香味更加甜蜜缱绻。
萧墨离半晕着将碧桃送她的桂花握在手中,用力将细小的花穗摘下一小捧于手心,乘着风,轻轻将手中的小东西向湖中一吹,让她们随着流水嬉戏而去了。
正这样自娱自乐的时候,忽地听到了酒坛相撞的声响。
萧墨离循声看去,原是萧存之也饮完了一坛,此刻正把另一刚开封的送到唇边。
倏地,萧墨离伸手到他握着的那酒坛上,阻止了他继续饮酒的动作,眼神已开始迷离地喃喃道:“先……先回答我一个问题再喝……”
萧存之的眼神深邃而清明,似是没有被一点酒意侵袭。
“当然……”萧墨离犹自继续,“你也可以选择不说……”
看着她这一串的古怪行为,萧存之的眉微皱,用力将手中的酒坛往自己唇边一扯。
感受到坛上力度的变化,萧墨离也不示弱地用力朝自己那边扯开了。
相持间,坛身一个不稳,“哐当”从两人手中落下,正好停在湖边,醇酒自坛口流出,汩汩地同潺动的湖水汇成一体。
萧墨离看了眼摔在地上的酒坛,眼神不知涣散到了什么地方,已不太清楚自己在说些什么了:“你……你到底是怎样?你把自己藏得那么好,什么都不让人知道……你……有时候,会觉得同你很亲近,可有时候,却又离得那么远……到底哪个才算真实呢……与人冷漠的,还是笑意温柔的?”
萧存之安静地看着她,浅淡的神色中,裹着不少对于莫测的惊叹。
这个女人,心里头的这些话,竟都是有关于他么?!
“萧、存、之……”萧墨离脑袋晃晃悠悠地,一下贴近男子肩头,一下又往后仰了去,“你知不知道……呵,你当然不知道啦,那么多的事……你都不会知道……呵呵,你不知道的事。你听过王力宏这首歌吗,我真该唱给你听的……”
“萧墨离,”萧存之终于出声唤她,“你醉了。”
萧墨离对着声音的来源笑了几下,忽然用力抓住了萧存之的肩,神色竟有了些难过,“我不想走……我们为什么不能多待几天呢……只是,几天而已啊……这里不比靖安王府好多了么,只有、只有我们两个人……”
最后那“两个人”,伴着萧墨离的头整个往萧存之胸口靠了过去。
重重地一下,像砸到了心上一般。
“萧……萧墨离……”萧存之对紧抓着他肩头且伏在他怀里的女子,试图唤醒她。
“恩?”听到自己的名字还是有些知觉的,萧墨离揉揉脑袋慢慢扬起了头。
口中吐出的气尽数喷在萧存之的下颚。
萧存之微一低头,月光下,女子醉得的脸离自己最多只有一寸之遥。
她的身上,有细密的桂花香,还有、还有清冽的青梅的味道……
她的手,抓得他的肩头那样紧……
萧存之忽地将手埋入萧墨离有些凌乱的发丝里,低头下去——吻上了她。
萧墨离的唇瓣很柔软,萧存之不敢用力,动作温柔而小心。
他的手指嵌得那样紧,而她抓着他肩头的力道渐渐软了下来。
青梅酒混上桂花酿,唇齿中的味道融合的曼妙,似一场精心呵护的缠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