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原上的石头
当朝霞出来,西北远处的雪山在灿烂的阳光下开始散发出神圣的光辉。传说中古蜀族的祖先蚕丛、柏灌就是从这西北的高山中一步步走进了成都平原。而后来鱼凫王田猎湔山时仙去,杜宇王最后归于西山。蜀族的兴起与山有着特殊的关系,因此西北的高山对于蜀人有着特殊的意义。她是古蜀人心里的神(圣)山,是古蜀文明的发祥地,也是古蜀先民的福地。她护佑着古蜀人在这一片沃土上繁衍生息。
古蜀人从成都平原以西的龙门山开采、运输来大量的石头。于是,温江有了几个与石头有关的地名。
石牛村。属和盛镇,1981年以境内农田基本建设中掘出过石牛,故名。(《温江地名录》)“石牛,约高二尺,横距新开江岸,与石鼓隔江相对。常夜间出,践踏禾苗,因击断其首,遂不复出,今犹存其大段。”(嘉庆版《温江县志》)
石鼓桥。在和盛镇王家庙,现已无存。“石鼓,邑东十四里王家庙有石鼓,约高二尺,其形微圆,与石牛隔河对峙。前人掘之丈余,雷雨交作,自是无敢掘者。古人相传有石牛对石鼓之谣。”(嘉庆版《温江县志》)
还有与石头有关的传说:
1.天牙石。“在凤溪河之西岸。其石入地不知几许,高六尺余,周围五尺余。若有掘者,风云大作。”(乾隆版《温江县志》)清代温江人葛云际作诗《过天牙石有怀》:“何处飞来物,灵巧夺天工。迹存千古盛,石比半通铜。莫计今时日,常多古雨风。可怜兵燹后,无复辨西东。”
2.石笋。“金乌池,邑西一里。唐高宗曾梦金乌集于西川水上,遣使访至此,见乌三足金色,浴于此池。岸有石笋二枚。”(嘉庆版《温江县志》)金乌池是温江历史上八景之一“金乌对玉兔”。
大石文化遗迹
来到平原的先民们,对原来居住的大山十分怀念,对石头情有独钟,形成了一种特殊的文化现象。古蜀王国崇尚大石文化,至今仍有遗迹。《华阳国志》称:“每王薨,辄立大石,长三丈,重千钧,为墓志,今石笋是也。”唐代杜甫的《石笋行》说:“君不见益州城西门,陌上石笋双高蹲。”证明唐时仍存,北宋时还可见,但到南宋时大石断裂,今在成都石笋街与西校场街民居水井内,仅存根部。与石笋同类的大石还有天涯石(成都东门天涯石街)、地角石(原在成都西北角,已毁无遗)、五块石(原在成都南郊公园北,已毁无遗)。另有支矶石,原在成都西门支矶石街,今移文化公园立栅保护,大势高约5尺,方柱形。石上原刻有唐刻“支矶石”三字,已磨灭,今字为后代补刻,是古蜀王朝遗存至今的唯一文物。
古蜀先民在温江也留下的大石文化遗迹。据乾隆版、嘉庆版《温江县志》记载,主要有天牙石、石棺、石臼、石船、石鼓、石牛、石笋等大石文化遗迹。遗憾的是这些大石文化遗迹现已无存,而石牛村、石鼓桥等地名则保存了大石文化的点点滴滴。
大石崇拜
这些大石来自哪里?由成都平原的地理条件所决定,必不产于温江当地,绝非天然生成,而是全部从成都平原以西的邛崃山开采、运输而来。
为什么要很远地方开采、运输来这些石头?这与古人的大石崇拜有关。
古人普遍有崇拜祖先生存环境这样一种宗教信仰。即使进入早期城市社会后,尽管随着社会的发展和生存空间的变迁,生存环境发生了极大变化,但仍然要以不同形式表达出对祖先生存环境的崇拜。从高地迁往低地的族类尤其如此。世界文明史上早期城市中的一些巨型建筑,如埃及金字塔、巴比伦神庙,都是以埃及人和巴比伦人祖先的生存环境山洞为原型的,本质上都是祖先崇拜和其生存环境崇拜。
蜀人的大石崇拜发源于蚕丛氏,“蚕丛氏始居岷山石室”,石室即“累石为室”的邛笼。岷江上游的石棺葬其实也是模仿石室内建筑的墓穴。当蚕丛氏从岷江上游下迁至成都平原后,空间和环境发生了很大变化,虽不再居石室,但仍以不同形式的大石建筑来寄托对祖先及其生存环境的崇拜。此即古人所谓“祭如在,祭神如神在”。大石即为蜀人先祖灵魂和石砌建筑灵魂的共同载体,亦即二者相结合的物化形式。
令人感兴趣的是,三星堆一号祭祀坑内出土一块与金、玉、铜器共生的大石,明显的是大石崇拜的遗迹。无独有偶,在岷江上游理县佳山寨石棺葬中,也出土一块不规则的梯形自然石块。两者虽然异时异地,但其大石崇拜传统如出一辙,绝非偶然。另一饶有兴味的事实是,三星堆一号坑的方向为北偏西45°,二号坑为北偏西55°,共同朝向蚕丛氏所由兴起的岷山。而同一时期成都羊子山土台大型礼仪建筑,方向也是北偏西55°,同样朝向蚕丛氏发源的岷山。这一系列现象无不显示出存在于其中的深刻的内在联系,说明其源头都在岷山,都与蚕丛氏始居岷山石室有不可分割的渊源关系。可见,蜀国大石崇拜的祖源在岷山大石崇拜。由此也可看出,成都平原的大石文化遗迹,年代必在开明氏之前,是夏商时代的遗迹。
(顾平辑。原载《人文温江——温江地名告诉你》,大众文艺出版社 2009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