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云山热情地接待了欧阳雪梅,由于上官云山曾在法制报上读过欧阳雪梅的文章,所以听说欧阳雪梅是来调查阳光的那件被诬告案,便毫不保留地把详情告诉了欧阳雪梅。
当年坤城县公安局接到城建局的报告,要求协助侦破建材厂厂长阳光非法盗卖单位设备及贪污公款一案,那时检察院还没设反贪局,经济案件先由公安局侦察立案后再交给检察院复审起诉,局长老王就把这个任务交给了上官云山。上官云山听说这事涉及到老同学、老朋友阳光,便带着刘刚、郭威亲自侦察这案子。
阳光和上官云山自小就是同学,后来上山下乡当知青时又在一个生产队。他们常在收工后一起去其他知青那里串门打平伙,所以他俩常常形影不离。后来因重庆知青史刚遭陷害,他俩伙同全区知青上告抗议而被捕坐牢时,他和阳光又成了牢友。正是这二十来年的情谊,使他和阳光成了铁哥们儿。
他知道阳光不愿在机关当办事员而应聘去建材厂当厂长时,上官云山曾为阳光举办过家宴,他相信阳光会大干一场作出成绩。
当上官云山听说阳光因盗卖设备、贪污公款已被隔离审查,他心里为出了这事而惋惜,但又不相信。
上官云山太了解阳光了。他认为他的个人生活虽不圆满而导致有婚外恋是情有可原,但阳光想大干一场有所作为的抱负决不会因几千元而犯盗卖设备贪污公款的错误(罪)。
上官云山叫刘刚陪着计经委的几个会计查核建材厂的账目,他带着郭威深入调查买卖设备的双方的经过。经过认真的查核、取证,上官云山得出了“事出有因,不存在贪污公款事项,应予无罪释放”的结论。
原来,阳光最信任的、一手提拔起来的助手、建材厂副厂长田顺喜表面上对他服服帖帖、唯命是从,暗地里却最嫉恨阳光。因为阳光竟毫不费力地就把他一直垂涎三尺却得不到的包东英拉入了怀中。他看到阳光那一副春风得意的样子和包东英在阳光面前那么体贴那么温柔,真想一下把阳光踩在脚下然后把包东英抢过来。
于是,他把阳光的一点一滴的错误或缺点都记上他随身携带的小本子上,然后一有机会就向他那在城建局当局长的表姐夫告状。他知道表姐夫想把女儿安置到当时全县效益最好的建材厂当人事劳资员被阳光拒绝了而怀恨在心。
后来,阳光见建材厂有几台设备已不适应生产的需要,搞技术改造要淘汰,写报告给城建局要求处理这几台设备。结果建材厂完成了技术改造后需要新的设备,而城建局又迟迟不批那份报告,阳光见时不待人便果断决定卖掉那几台老设备,又动用部分流动资金去买了新设备,使生产线提前竣工,创造了很好的效益。
那几台老设备卖得的钱和部分流动资金便花在新的生产线上了。由于当时我国正处在由计划经济的“双轨制”转向市场经济“单轨制”的交替时期,企业的一切得上面批准了才合法,所以阳光的做法算“擅越权限”的范畴而不属犯法。
田顺喜就借机告阳光盗卖设备,贪污公款。城建局个别负责人又不满阳光把建材厂扭亏为盈后有些趾高气扬不听招呼,又见阳光的妻子到局里告阳光乱搞男女关系,于是便把阳光隔离审查,由田顺喜代理厂长职务。
我们公安局虽然不管城建局里的矛盾和田顺喜踩着阳光往上爬的做法,但对阳光所谓“罪行”却不能认定。
城建局在事前没经过认真调查,只凭一两个人的告状就搞什么隔离审查,实际上是非法拘押,从法律的角度上来说也是非法的。
在案件定型之后,我们便干涉城建局的非法行为。迫于我们的压力,阳光才终于获得了自由。
可是,等他回家后以不带任何财产和积蓄,每月负责女儿的生活费和学费为条件和妻子办了离婚手续到建材厂去找包东英时,田顺喜却早在一个月前把包东英弄到了手。
我记得,那天晚上没有了家的阳光来到我家要酒喝,醉得一塌糊涂不说,还又哭又笑地闹到拂晓。
阳光虽然恢复了自由,却没有恢复他的职务,他已明白是田顺喜诬陷了他,不愿再在建材厂和他相处了。
阳光为了离婚已把全部家产给了妻子,所以在这种既无单位上班也无住处的情况下,只好在老朋友肖志友和尹梅夫妇那里搭伙借住,成了肖家的临时房客。
城建局对阳光的工作迟迟不作安排,使阳光一耍就是几个月,成了“待业”人员。
在这种走投无路的情况下,阳光赌气辞了职。他投奔在一家民营建筑公司里搞建筑设计和施工,每月收入竟近两千元,是他当厂长的几倍,由于他肯干,那家公司的老板又常把他拉去陪同洽谈业务签订合同,为他后来自己办公司和去省城开发打下了基础。两年以后阳光自己办了个建筑公司,再两年以后该公司成了坤城县规模最大、实力最雄厚的公司。
一九九二年底,阳光带着他的公司到省城去发展,由于他将房地产开发、楼房建筑、物业管理形成一条龙,听说竟成了省城同行业中的“老大”。哦,你在省城,肯定比我清楚,我就不说了。怎么?刚才你好像问过我,阳光最近来过没有?我为什么会把包东英自杀的事发电报给他?我现在先回答你,阳光自离开了坤城,一直没回来过。至于我和他见面,都是我出差到了省城,再和他约见。
前不久,好像是……对,就是二十二号晚上,包东英突然打电话找到我。电话里她说为什么当个女人活得这么难?又说你相信阳光会不会变?待我问她发生了什么事?又问她是不是知道了阳光发生了什么事?包东英没回答我,只是哭泣。第二天我打电话给在坤城当刑警队长的刘刚,要他去了解一下包东英发生了什么事?二十三号上午刘刚来电话说包东英在家不愿见任何人,只是在屋内哭,所以我就马上跟阳光发了个电报。我之所以这么做,是认为解铃还须系铃人。
欧阳雪梅对上官云山讲了阳光被评上了劳模,在乘专列赴京参加颁奖表彰会的前半个小时,也就是从府河宾馆乘车去火车站的途中突然失踪了的事,请上官云山发表一点看法并分析阳光是吉是凶。我知道你在当反贪局长之前曾是名震全省的刑警队长,想听听你这个大侦探的看法。
上官云山详细地询问了阳光到省城去后这十年的情况后,沉思了一会儿才对欧阳雪梅说,我可以肯定地说,阳光不会在这个时候回坤城,更不可能来找我。据我的判断,他可能遇了什么棘手的事情或者受到了什么重大的打击,我说的这个打击不一定是政治上的。因此他才会突然不辞而别,或者是失踪,当然,也不排斥被人绑架或劫持了的可能。
呃?!这样重大的事,事后阳光的女儿、女婿、侄儿他们应该比谁都着急呀?为什么却不着急甚至没有寻找呢?看来,他(她)们心里有底!如果没有底,这里面一定有鬼!
欧阳雪梅听了猛然醒悟过来,认为上官云山的分析是一针见血。她告别了上官云山,先去老同学刘芳那儿打个招呼,然后去找到阳光的前妻,见没什么收获,便匆匆地往回赶。
她想悄悄返回省城,再深入地查一查阳光的公司内部的情况,看他的房地产总公司究竟有多赚钱,他的公司内部究竟出了什么问题。
上官云山和她握手告别时说,田顺喜和他那个当局长的表姐夫都因贪污受贿被捕了,这可是件真正的贪污受贿案,因为检举的匿名信里证据充分,十分准确。没想到当年诬告陷害别人的人后来自己真的走上了这条路,真是戏剧性的结局呀!
当时欧阳雪梅听了这话只是有同感地点了点头,她没有往深处想这事。等她回过神来想这事时,那已是以后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