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给我坐下！”莫良峰真被触怒了，他的手掌重重拍在桌上，“你也不想想我是为了谁才把你姐姐夫叫回家吃饭的！你给我坐下！”
菲菲的身体瞬间僵直，她死死地咬住泛白的下唇，眸里闪着愤怒、恐惧和狂躁。
“太不象话了！”莫太太也跟着拍案而起，她一手往腰里一叉，一手指在莫良峰的鼻尖骂道，“你这话什么意思？菲菲是我们的女儿，你干嘛那样凶她？”
“你！也给我坐下！她是我女儿，小非就不是了？谁再敢多嘴一句，就立马给我滚！”
“我、我…”莫太太显然不能立刻冷静。她欲言又止，挣扎了半天，最后还是万分不情愿地坐了下来。
“莫悠，你让人上菜吧。”莫良峰强压下怒火，费力摆上一副平和的脸色对莫悠说道。
莫悠点头，然后起身走出了餐厅。经过庞晔临身后时，他刻意停留了一下，而庞晔临也很有默契地转头看向了他。两人交互一眼，懂了彼此的想法。
“你给我乖乖坐在这里，哪都不准去！一吃完饭你就向你姐夫道歉！”莫良峰威严地看向菲菲警告道。
“道歉？”莫非轻声重复着父亲的话，她抬眼看向庞晔临，却发现他和自己一样，完全茫然。
“我不道歉！我死都不道歉！”菲菲扯着尖细的嗓子吼道。她抓起瓷碗重重一扣，随即震动了桌上所有的碟盘杯碗。
“莫菲菲，你到底在做什么？！”莫良峰被气得胸口急喘，他那因疲劳而混沌的眼瞬间布满了血丝。
“资料是哥弄丢的，是我，是我把它们捡起来的。不谢我就算了，凭什么还让我道歉啊？”
“你还敢说！我让你把资料送去法院，你却莫名其妙把它们给撕了！”
“那天哥一直关机，我根本联系不到他，等我见着他那案子都结了啊！”
“胡说！”莫良峰在桌面上拍下一掌，震落了桌角的玻璃杯。它急速坠地，摔得粉碎。
“好，就算我是故意，怎样？我就是看不惯莫非，怎样！自从她进了莫家，我就没过上一天开心的日子，你看她，整天苦着一张脸，看了就心烦！我看庞家倒了多半是给她这个扫把星害的！”
“够了，菲菲！听妈妈的，坐下吃饭！”莫太太赶紧止住菲菲。要是她再顶撞下去，莫良峰一定会让她吃到苦头的。
“妈！”菲菲的愤怒无法平息。
餐厅的空气是彩色的：火红的愤怒，橘黄的嫉妒，海蓝的忧郁，墨黑的仇恨……
“都别吵了。”
忽然，一道平静却有力的声音传入众人耳中，是莫非。
她说：“放心，这顿饭后我绝不会再来这里。还有……”她看了一眼庞晔临，“我相信晔临他不会怪你的。世上有两种人他向来不和他们计较。第一种，朋友；第二种，不在同一层次上的人。然而层次比他高的，他计较不起；层次比他低的，他不屑计较。你就是第二种人中的后者。”
说完，莫非慢慢抬起头，绽出一道光彩夺人的笑，看傻了莫太太，气煞了菲菲。
而庞晔临，则在心中暗暗为她鼓掌叫好。如果有可能，他愿意为她竖起一千个大拇指。
“可以开饭了。”这时，不明何事的莫悠一边从外面走了进来一边说道。
亏得他这句话，尴尬地气氛才化解了些许，大家都很识相地坐回到了桌前。
一张长桌，六个人，始终沉寂着。偌大的餐厅里唯听得见碗筷碰撞间发出的清脆响声。
时间流逝在这一片过于透明的寂静里。
食已过半，这晚餐进行得极其压抑。餐厅里的景象竟和监狱放饭时的场景有八分相似，人人都像犯人似的坐在桌前机械地进食。
但是，即使是在这样压抑的环境下，某些顽强的小东西还是会一如既往地坚强成长。
每上一道菜，庞晔临便会为莫非夹上一筷子，明明她的碗已经装不下了，他却还在拼命往里面添着。
一开始莫非还有些介意，会将碗悄悄地往餐桌边挪。可到了后来，她也就顺从了，由着霸道的他任性而为。她以为庞晔临是这里最尴尬的，如果他连帮她夹菜都“碰壁”的话，未免太惨了些。
可惜莫非万万没想到，其实庞晔临是这里最自得的人。因为早先莫悠就告诉过他，今晚这顿饭是莫良峰安排用来向他道歉的，为的就是莫家兄妹俩弄丢资料从而导致庞家破产的事。所以，当听到莫太太带刺的话时，庞晔临当即便识破了她“一箭双雕”的伎俩——自作聪明的她妄想借破产之事一面刺激自己，一面羞辱莫非。只可惜她漏算一卦，没了“庞氏商业大厦”，他还有“博思堂”。
眼下这出闹剧演得正欢，庞晔临决定“将计就计”，陪莫老太婆好好地玩一场。
晚餐进行了近一个点，在佣人端上最后一道菜后，餐厅里总算有了动静——
“小非你多吃点啊。”莫良峰开口道，他的眼里泛着怀念和心疼，“今天的菜都你爱吃的，尤其是这鱼。呵呵，你连吃东西的口味都和你妈一模一样。”
“嗯哼！”莫太太轻咳了一声，暗示着她的不满。
“喉咙痒是吧？去把痰吐了再来吃饭。只有那些没教养的女人会在台面上清嗓子。”
没想到丈夫竟不买自己的账，莫太太羞得脸色煞白，她赶紧向身边的菲菲使了个眼色。
总算等来了妈妈的信号，菲菲轻轻一笑，极度邪恶丑陋。自己的爸爸竟对一个野种那么疼爱，菲菲早就觉着不爽了，正等着爆发的机会呢。况且，庞家已倒，照道理莫非应该活得很悲惨才对，不该像现在这般幸福快活的，这便更加剧了菲菲的不满情绪。
看着眼前那盘还在发着“滋滋”爆油声的红烧鳊鱼，菲菲拿起筷子便狠狠捅下下去。
瞬间，暗红色的滚烫的汁液泼溅而出，直直飞向了对座的莫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