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头好看结局失语的赵氏
张作霖一生结了四次婚,娶了六房夫人。
多吗?人们常说的“妻妾成群”就是这个样子吧。在旧中国,有几个显赫人物不是妻妾成群?
结四次婚,依着常理,应是四位夫人才对,怎就六位呢?是这样,张作霖在同一天迎娶了三夫人和四夫人,后来的六夫人没有举办婚礼,其他三位夫人各有一次婚礼。
其间故事,且从头说起,一一道来。
张作霖幼年家贫,父亲去世又早,为了生计,他16岁便开始外出挣钱养家,卖过包子,做过木匠,学过医马,还当过货郎,肩挑货箱走村串巷。张作霖的原配赵氏,就是他摇着拨浪鼓走村串巷时摇来的。
那个时候,小货郎张作霖常常来往于老家海城县小洼村和黑山县赵家庙一带,赵家庙有个富户叫赵占元,赵家一男四女。张作霖一进赵家庙,摇响拨浪鼓,赵家四个姑娘就会跑出来,买些针头线脑胭脂香粉一类的东西。一来二往,他们熟识了。尤其是赵家二姑娘,看张作霖的眼神总和别的姑娘有所不同。
每当张作霖来村里卖货,赵家二姑娘买或不买都会默默地走上前来,默默地望着张作霖。有时候,张作霖在村子里转悠半天,拨浪鼓都摇得乏了,却无人来买,只要张作霖的买卖无人光顾,赵二姑娘就会多多少少买些东西,哪怕那些东西她其实用不着。她只是不想让张作霖失望沮丧,空空而归。
做生意的最善于察言观色,张作霖怎会看不出赵二姑娘的心思?这个过惯了流浪生活的少年,对来自异性的关怀极为敏感,赵二姑娘有情,他也有意,二人很快就坠入了情网。
赵二姑娘和张作霖相爱的事,赵家知道了,除了父亲赵占元,没有一个人不反对。赵二姑娘的母亲劝说女儿:“趁早和那个穷小子断了来往!嫁人是要过日子的,他房无一间,地无一垄,你嫁给他?有你罪受的!”赵二姑娘的舅舅更是恼怒:“要是再有来往,就打死那小子!”这赵家舅舅也是个霸道角色,他寻到张作霖,不管三七二十一,一脚踹翻张作霖的货担子,将那些针啊线啊头花啊什么的,好一通乱踹。
赵家人的态度,在张作霖预料之中。赵家是有钱人家,他一个穷货郎哪里配得起人家姑娘呢?收拾了货担子,张作霖离开赵家庙,从此几乎不再去往那儿。若相见,彼此痛苦,不如不见,就此作罢,就此忘记。
又过不久,一个意外的机会,张作霖入伍当了兵。在那年月,穷人家的孩子参军入伍,也算得是混饭吃的一个好门路。再则,男儿郎血气方刚之时,哪个不想保家卫国奋勇杀敌?与其窝窝囊囊活一生,不如轰轰烈烈干一场,死了干脆利落,倘能活下来就可以有个好前程。
张作霖在军中表现不错,屡屡立功,很快就由一名普通小兵升为哨长。这时的张作霖早已不是当年那个不起眼的小货郎了,他决定回家结婚,当然是娶赵二姑娘为妻。他一直都不能彻底忘记赵二姑娘,她就像一枚钉子楔进他心底,就算拔得出来,那楔孔也没什么可以填充。于此时的他来说,赵二姑娘是生命中不可或缺不可取代的。他要回乡娶她。
虽称不得衣锦还乡,但张作霖打过仗立过功的经历很是教家乡人刮目相看。好事的人最爱围在张作霖身边,请他讲打仗的故事。张作霖在战场上本就表现非凡,再将过往略作夸张渲染,听的人更敬佩他了。所到之处,赞声一片。
张作霖只想听到赵二姑娘的母亲的称赞。有一天,他去赵家庙,假装串门,寒暄过后,他装着不经意地拿出在部队里赢得的功牌和哨长札委给赵家母亲看。这一看,不得了,赵家母亲马上就改变了待张作霖的态度。
没错,不少的人最精通的本领就是趋炎附势。
张作霖见时机成熟,赶紧趁热打铁,托人向赵家提亲。找谁呢?赵家庙颇有威望的木匠高老惠,张作霖做木匠时就认识他,交情颇厚。有赵家庙的能人出面,赵家母亲又已改变对张作霖的看法,而赵家父亲是从一开始就不持反对意见的,这当口,他更不反对。选定黄道吉日,张作霖娶了赵家二姑娘,并入赘赵家。
这一年,张作霖21岁,赵氏也是。
婚后,张作霖和赵氏的感情一直不错,毕竟二人的婚姻基于两情相悦。在张作霖早年草莽生涯中,赵氏一直伴随左右,从张作霖在赵家庙办保险队开始,她就随着张作霖过起了颠沛流离的生活。这个男人是她自己选择的,结婚是女人的第二次投胎,嫁人就等于嫁给一种生活,这些道理她懂,她不后悔她所选择的。
那时的张作霖尚处于“马上打天下”的艰苦岁月,而赵氏是他的糟糠之妻。在生活上,以及其他诸方面,赵氏如天下所有贤妻那样,对丈夫尽力尽到一个妻子的义务和责任。他每次回家,总有热乎乎的毛巾和可口的饭菜等着他。他脾气暴躁,每有不顺心的事,张口便骂。有几人肯承受他如此的粗鲁?为此,他和部下或朋友常常闹得很僵。赵氏出场了,她从中调和、劝解,请求对方谅解并宽容张作霖的“熊脾气”。张作霖的结义兄弟或部下,都很敬重赵氏,张作霖的心腹将领张作相就常说:“大帅能成就大业,多亏了我那老嫂子。”
张作霖怎会不知赵氏贤惠呢?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赵氏的温柔。但是,他感谢她的好,却并未能一直都对她好。
俗话说,男人有钱就变坏。男人有权之后往往也变坏。随着权力和地位的变化,张作霖对赵氏的感情不可避免地渐渐淡漠了。这是其一。其二,两人结婚太久,最初的新鲜感早就荡然无存。其三,张作霖不再能够忍受,一个毫无姿色的村妇陪他出入要人云集的各种场合,他感到赵氏难登大雅之堂了。先前,赵氏为他调停各种人际关系,他不觉得有任何不妥,或许只是因为,那时他所交往的人,多是同他一样粗野;现在却不一样了,他位高权重,“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他不能再忍受赵氏登堂迎来送往,他觉得丢脸。
1900年,张作霖娶了第二个夫人,卢氏。不难想象,赵氏有多伤心。人生最悲凉的或许就是,送人渡河,人渡了河却回头拆了桥,并不给半点解释。赵氏陪张作霖度过他的无名岁月,待他出人头地是个头面人物了,他却嫌弃她的卑微。不过,惘然若失的赵氏,很快就将自己从痛苦中解脱出来。再疼痛,无人代你受苦,若想得活,须得自救,倘不能改变环境,请改变自己的心境。赵氏知道张作霖说一不二的个性,他决定的事,无人可阻止或是更改;赵氏也清楚自己既没文化又无姿色,她想,丈夫现在是头面人物,也的确需要一个标致人儿陪他撑足场面。赵氏妥协了。主动的妥协是包容。
对于所不能改变的,且用平和的心去接纳,去面对,去适应,使自己舒服。
张作霖和卢氏的婚事,是赵氏亲手操办,那时她怀了三个月的身孕,她肚里的孩子就是后来的张学良。卢氏过门后,赵氏善待她,如同亲姐妹。
1911年,张作霖进驻奉天,赵氏没有跟随,她仍居住在新民县杏核胡同旧居。为什么要跟随呢?在张作霖眼中,只有新欢,哪还容得下旧爱。既然无爱,不如各自清静。赵氏自甘寂寞,在旧居过着抑郁寡欢的生活。
这生活并没平静多久。有一次,赵氏领着5岁的儿子张学铭去找张作霖讨要生活费,张作霖神情冰冷,赵氏不由得心寒。恰巧,那天晚上,张学铭睡梦中突然啼哭起来,吵醒了张作霖,他火冒三丈地狠狠揍了儿子一顿。赵氏心疼儿子,和张作霖大吵一架。这场争吵,也可说是赵氏多年累积委屈的爆发。
再回到新民县,赵氏病倒了,一病不起。张作霖曾派二太太卢氏去探望,他自己也回去看过几次,还从奉天带了不少好药。可是,赵氏病根在心,她为自己许多年的默默付出感到不值得。心病还需心药医。但她如何才能再去张作霖那儿讨回欢心?1912年4月,赵氏撒手人寰,年仅38岁。
人生好年华里,她告别人间。
都说夫贵妻荣,张作霖的确尊贵了,而赵氏,她从未享受过他的尊贵带来的荣耀。
赵氏死后,张作霖心生愧意,请了风水先生选了一块风水宝地,厚葬赵氏。
这份愧心实在多余,譬如夏天的棉袄、冬天的扇子。宁要生前一杯水,不要死后一碗汤。
看似风光其实凄凉的卢氏
卢氏进门,是赵氏一手操办。这个女人,她是张作霖六房妻妾中,最沉静、最温婉的一位。张作霖决意娶她,因她美貌迷人,因她气质端庄娴雅,这些都是赵氏所没有的。
卢氏名寿萱,是辽宁北镇县中安堡人。张作霖在中安堡任保险队头目时,一个偶然机会,遇到卢寿萱,顿时为她倾倒。他想娶她,又无底气,怕卢家嫌弃他有家室,怕卢寿萱不肯为妾。
越得不到越想占有。张作霖想,成或不成,不如试试再说。
求婚,卢家果然不同意,理由如同张作霖所料,卢家嫌弃他有妻室,不肯要女儿去做二房。张作霖若是位高权重或财大气粗,卢家或许会考虑要女儿做妾,可张作霖不过是保险队里的一个小头目罢了,再说,这保险队干的是卖命的事儿,天知道哪天就丢了性命呢!
张作霖丝毫不在意卢家的态度,他只是一味地大献殷勤,或者说是纠缠。
卢家曾一度打算将女儿送到北镇县城去,避一避,让张作霖绝了念头死了心。可是,从中安堡到北镇县城有四十多里的旱路。在现今年月,四十多里路实在算不得什么,须臾可至;然而,在那年月,交通不发达,又是兵荒马乱、群匪遍地之时,行四十多里路要花费很长时间不说,路上遭匪徒劫持更是常有的事。卢家琢磨,谁能担保四十里长路上卢寿萱不出意外呢?谁都不能担保。那么,与其被土匪劫去,还不如嫁给这个不算很讨厌的张作霖。况且,也真没有必要得罪有枪有势的张作霖。
卢家父母思来想去,权衡利弊,只好应允了这门亲事。
张作霖也应允,虽已有妻,妻当为大,卢寿萱也为大,即“两头大”,保证不让她受气。
婚后,张作霖所有的爱心全部给了卢寿萱。他爱她的年轻貌美,爱她温柔沉静,唇角总是挂着淡淡微笑,讲话从来都是细声细气轻声慢语;他更爱她通晓诗文,这对识字不多的他来说,着实帮助不小。
知书达理性情温和的卢氏,并不恃爱而骄,她尊敬已经失宠又年岁渐长的赵氏。得宠的人儿不趾高气扬,赵氏也是求之不得,对卢氏十分信任,彼此相处亲如姐妹。在赵氏病危之时,有天卢氏前去探望,赵氏拉紧她的手说:“好妹子,我怕是不行了。若我去后,学良他们就拜托你照顾了。”卢氏眼含热泪,点头答应。
后来的日子,卢氏待赵氏的孩子,视如己生。张首芳长大后,远嫁到营口,卢氏担心张首芳在营口吃住不习惯,便挑了张氏帅府里的一些厨子、丫鬟和老妈子,一同过去继续服侍张首芳;在出嫁那天,卢氏还亲自送张首芳到营口婆家。回来后,她又担心性情懦弱的张首芳在婆家受气,以致寝食难安,直到张首芳回门,告诉她丈夫、公婆都很好,她悬着的心才算落了地。
至于张学良,卢氏也关爱至极。张学良的原配于凤至过门后,每逢于凤至过生日,卢氏总是吩咐厨房精心烹饪,还在戏院预订包厢,看戏欢庆。于凤至和卢氏的关系自然也是十分好。
你对人好,人对你好。卢氏关爱张学良夫妇,投桃报李,这对夫妇也总是不失时机地孝敬卢氏。卢氏过生日,张学良夫妇亲自操办宴会,竭尽全力讨卢氏欢喜。他们之间的亲密,甚至引起张作霖其他几位夫人的不满,说张学良夫妇看不起她们。张作霖说:“你们不知道,小六子幼年失去生母,是寿萱照顾他长大,孩子当然不能忘记这恩情。”
卢氏能照顾得了赵氏的孩子,而她自己的孩子,婚姻却是不幸,这是卢氏一生中最大的伤痛。卢氏和张作霖生有两个女儿,这两个女儿后来都被张作霖作为政治筹码,一个嫁给了蒙古达尔罕王爷的傻儿子,一个嫁给了臭名昭著的“辫帅”张勋的儿子,这个张家儿子是个精神病。后来,每每提及这两桩亲事,卢氏都泪水潸然。她能做什么呢?她什么都改变不了,只是终日念佛诵经,在来世的虚幻中寻求解脱,她比以前更加乐善好施,也比以往更加沉默。
九一八事变后,卢氏移居天津,1974年5月在天津病逝。
所有的故事,由旁人说来不过落得几行字,至多再添几声唏嘘,而在当事之人,一生那么短,一生又那么长,短是心有不甘意犹未尽,长是不堪煎熬,偏又苦海无涯。卢氏一生欢乐应远远少于悲愁,而那些生动又闷苦的细节只她一人翻来覆去细细咀嚼。她于张作霖来说,不过就是一个一时新鲜的玩具,过了新鲜期,也就可有可无了。人们所能记住以及传说的,也不过是她的名字和他的连在一起,太多故事被省略,即使翻遍史料也不过是那寥寥几桩,又是无关痛痒的。
女人于男人来说,到底是什么呢?
貌美如花削发为尼的戴宪玉
张作霖的三太太戴宪玉是个生性孤傲的女子,她不缺花容月貌,也不缺暴躁脾气。
最初,戴宪玉不是张作霖的女人,她是北镇县一个捕盗班头的儿媳妇。她那么美,谁不知道她呢?1903年,张作霖初驻新民府的时候,就打了戴宪玉的主意,不过,由于当时张作霖地位尚未稳固,一心只想着在新民府站稳脚跟,积极招兵买马扩充队伍,没有余力也没有资本去夺取人家的儿媳妇。到了1906年,张作霖荣升统带,他的部队也成了名正言顺的官军。这时的张作霖,有权势,有地位,也有金钱,他开始琢磨如何把美人戴宪玉搞到手了。
男人为了自己所看中的女人,是很舍得用工夫的。张作霖虽有权位,但明火执仗地去抢人家的儿媳妇,到底是行不通的。主要是口碑不好。凡人有几个真的可做到不畏人言?为了赢得美人归,张作霖冥思苦想不得其法,终日眉头紧锁闷闷不乐。
义父杜泮林看在眼里,便问张作霖为何发愁。张作霖并不隐瞒,如实道来。杜泮林听罢哈哈大笑,他和张作霖说,这算什么事儿呢,不过是一个女人嘛。要得到一个女人还不容易?杜泮林提醒张作霖,那捕盗班头的儿子是个见钱眼开的家伙,只要愿意出重金,必能得手。
张作霖一听,大喜过望,但他究竟不便亲自登门,便请杜泮林前去说亲,当然,重金少不得。张作霖送去了白银两千两。戴宪玉的丈夫真是个见钱眼开的,很痛快地一手收钱一手交人,就这样,戴宪玉做了张作霖的三太太。
要说戴宪玉的心情,怎是一个恨字了得?张作霖以势逼婚是为一恨,更恨的是,前夫竟将她卖掉了。任何一个女人逢着这事儿都会欲哭无泪吧?不过,她挣扎不得,命运由不得她做主,她所能做的唯有随遇而安。这就是那年月的女人的悲哀,她们什么都没有,就像一个玩具或者一发子弹,男人要买走就买走,男人要将子弹崩向哪儿就崩向哪儿。
戴氏跟随张作霖后,并没有住进张家宅院里,而是在一个僻静的小院里和张作霖独居。她不想住进张家吗?她想,但张作霖却有顾忌,顾忌赵氏和卢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