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不回去睡一会儿吗?”沫儿小心翼翼问着:“您的脸色不太好看。”
文不对题的,我看着这满眼的青砖黛瓦,脱口而出:“沫儿,我和胤祯,是不是就这样结束了?是不是这皇宫之中,必定没有什么是长久的,亲情是,友情是,爱情亦然。”
“怎么会呢,爷向来最疼格格的,他只是一时想不明白,当他想明白之后自然就不会生气了。”沫儿笑着说着,将我扶入屋中。
心中又苦又涩,就像是喝过隔夜的茶,从喉咙一路苦下去,却也只能这样生生忍着。屋中的所有器件为什么都能够让我想起一段故事?还记得吗?那苏州水墨长桌前,胤祯曾毫不掩饰的嘲笑我的字体,他亦曾执着我的手引导着我写下每一撇,每一那。那宝座式梳妆台前,胤祯曾为我绾三千青丝,插蔓草发簪。还有那窗前的花,那杯中的茶,一点点,都是回忆,一寸寸,都是相思。
“沫儿,准备一下,我要出府。”
“是。”沫儿盈盈福身,然后快步出去准备。
现在的我正立于喧闹的大街中央,太阳照得我头脑发晕,可是心中仍旧是幸福的感觉。我想用这些五颜六色的纸折出来的星星虽然简陋,但一定可以打动胤祯,到那时再细细的解释,也许,他就会原谅我了,不,是一定,他怎么会舍得不原谅我呢。
“干什么呢!一个人呆呆的站在路的中央?”我的脑袋被一只手猛烈的敲打着,我气愤的回头,发现眼前出现的竟然是胤祥那张洋溢着笑容的脸。我本想要生气的说他几句,但是不知为什么脑海中突然浮现出那日胤祯对我的怀疑。原本充斥在心间的怒气豁然消逝,任那淡淡的悲哀肆意蔓延。
见我不言也不语,胤祥有些慌乱了,忙伸手摸我的脑门,我无奈的白了他一眼:“放心,我没病。”
“那就是和十四弟闹了别扭了!”胤祥见我这个样子,立时换上了玩味的表情:“和我说说呗。”
“没什么好说的。”吞下本已到了嗓子眼的话,我转身就走。在他询问的那一瞬间,我曾想将这件事情完完整整的告诉胤祥,可是转念一想,这件事牵扯的太多:四爷、八爷,还有他们背后的明着的暗着的势力。我实在不知该如何向胤祥去解释这件事情,更不知道以后该如何面对他。我以前总是认为自己是正确的,所以总是坚持着自己的处事方式,无论是对霍瑾,还是对胤祥,可是又因为我这样的处事方式,不是害了他人,就是害了自己。算了吧,我告诉自己,你处理不好的,此时转身——也许才是最好的选择。
可是我不知道的是,转身之后,会对上另外一双眼睛。
“呵!”胤祯一身灰白色的羽衣站在我的身后,眼中身上是一股凛冽之气。“是不是我这个做弟弟的打扰了十三哥?需不需要我回避?”胤祯的笑意太过浓烈,浓的仿佛要滴出血来。
“胤祯你……”我的话还未说完,就被胤祯凌厉的眼神打断,浑身似乎都僵住了,我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胤祯走向胤祥。
“十四弟说的哪里话。”胤祥有些不明所以的说着,他们两个人对视着,一个英俊凛冽,一个洒脱俊逸,风小心翼翼的拂过他们的身旁,只是谁都盖不过睡的气势。
“哈哈哈……”路边的花片片凋落,如胤祯洒下的一地的笑声,只是,片片冰冷。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胤祯的语气似乎惹恼了胤祥,他用一根手指指着胤祯离开的位置,就连指节都是不正常的白色。
我轻叹一口气,心中刚刚燃起的希望被胤祯的一声声狂笑浇的一丝不剩,剩下的只是漫无边际的绝望,绝望,刚刚涌现出来的理智也被浇灭,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突然对着胤祥大喊:“怎么回事?那我就告诉你,胤祯怀疑是我泄密让皇上发现他去了塞外。胤祥,我知道我不该问你的,只是这件事情是不是你做的?”
双手直直的指向胤祥,我的心中有万千的思绪纠缠着,胤祥的眸子是深褐色的,不同于胤祯的纯黑,那褐色的眸子阳光的照耀下,多了一分英气,少了一分冰冷:“他竟然会怀疑到你的头上?怎么会这样?”胤祥的浓眉微挑,满脸的不可置信,而对于我的另外一个问题他却避而不答。
我的心下是一份了然,当然不可避免的也夹杂着一丝丝失落,刚刚也是我太过激动了,竟然就这样问了出来,原本我就知道既然这件事情是四爷做的,那么胤祥一定是知情的,可是看到他回避的眼神,心中仍旧是如刀绞一般,原本是手足兄弟,就为了黑暗中那把最最孤独的交椅,他们竟然做到如此地步。
回应给胤祥一个勉强的微笑,我不知道这份笑中带着几分惨然,是五分,六分,八分,还是十分,我只是看到胤祥的眼睛在接触到我的笑容时蓦然转移了视线,我对他说:“不仅仅是胤祯,所有的人几乎都相信这就是我做的,所有的证据全部指向了我。”
我的眼眶干干的,泪似乎都流尽了,只剩下苦涩留下我一个人慢慢吞咽,咀嚼。
我不想再像任何人解释,也不想再像任何人说明,手中的星星纸还是刚才的温度,只是心已不再。我决绝的转身,脑海是浮现的是刚刚胤祯的脸的轮廓,他脸色铁青的样子……
胤祥有些干哑的声音从身后由近及远的传来,他说:“蔓琦,虽然我的相信毫无用处,可是我还是要告诉你,我相信你。”
暖风还在缓缓的吹着,裹挟着丝丝花香,我一步步向前走着,一步步,不回头。
蓝澄澄如一汪碧玉的天空,没有一丝云絮。天上偶尔飞过一只迷失了的飞鸟,在蓝天上空焦急的盘旋着,几圈后再绝望的飞去,发出令人心碎的声音,它们心碎是因为找不到归群之路,而我心碎是因为找不到一条路能够通向从前。
其实,沧海变成桑田,不过是眨眼间。
昨晚,我再次失眠,只要一闭眼,脑海里那些曾经的欢笑和感动就会争先恐后的涌出,让你无处可逃。那些和胤祥一起喝酒打闹的日子,那些被胤祯宠上天的日子,那些和凝雪在一起快乐聊天,看她快乐的手舞足蹈的日子,可是一切的快乐到头来却酝酿了一场悲剧的结局。这,让我如何面对?
唯一的温暖就是那日买下的星星纸,只是那温暖是否还在,就连我自己都不清楚。
我一边吹着秋日凉爽的风,一边折着星星,一个又一个,不停。
“格格,这是送给爷的吗?”嫣儿端着茶盏进来,轻声询问。桌子上早已摆好了各种让人垂涎欲滴的食物,只是我实在没有胃口。只能看着沫儿嫣儿一遍遍的撤了又上,可是那盘中的东西几乎都没被动过。
“不是。”我笑着摇了摇头,其实只有自己知道,不过是寄托一份自己的思绪罢了。误会已经加深到这样的程度,我实在不知也不敢再去面对胤祯的脸。
听到我的回答,嫣儿立时反对的说:“为什么啊!格格折的这样漂亮,送去给爷,爷一定会喜欢的!要不嫣儿帮格格去请爷过来一趟?”
我只得再次摇头,胤祯那日的话仍旧一遍遍在耳畔回荡着,每一声裹挟着绝望,一句句就这样毫不留情的砸在心上,他说:“罗蔓琦,我再也不想见到你。”
“他不会过来的,他说过永远都不要再见到我。”
“那日爷说的是气话啊,格格怎能如此认真?爷怎么会如此狠心,格格一定是多虑了!格格您等着,嫣儿这就帮您去叫!”话音刚刚落地,嫣儿便快步走了出去。完全不顾身后的我一遍遍的拒绝。
“好吧,嫣儿我自己拿给他看行不行?”我无奈的喊出这句话,嫣儿渐渐远去成一个点的背影终于慢慢又变的清晰了。我将自己埋在臂弯中,艰难的呼吸着虽然是被嫣儿逼的,可是这也算是给自己的最后一个了结了吧,毕竟尽力了,试过了,就是被伤的千疮百孔,遍体鳞伤,也再没有遗憾了。
静心阁前,松树下:我小心翼翼的将所有的星星捧在手掌心,心怀忐忑的站在这里。耳边是流水淙淙,眼前是夕阳令人醉心的红,我在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出击!
今日的静心阁内似乎格外忙碌,进进出出的小太监多极了,可是我不在意这些,只是耐心的等待着,等待着那抹熟悉的身影再次出现。多么希望这次相见看到的能够是他往日有些霸气的微笑,多希望他能再次将我环在他的拥抱之中,那里,是最温暖的港湾。
“胤祯!”见到他急匆匆的走了出来,我甚至没有看清他的脸上便慌忙喊出声,甚至没有用敬语。
看到我,胤祯似乎有些惊讶,但随即便又是那副冷淡的表情,我深呼吸然后鼓足了勇气一步步向前走去,在他的面前站定。缓缓的摊开手掌,我笑着说:“这是我自己折的九十九颗星星,我听说过一个传说,用九十九颗星星许愿很灵验的,我把他送给你,你不要生气了好不好,至少听我解释解释嘛!事情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样。”
他低头看了看那星星,又抬头看了看我,然后压抑着情绪说:“你以为你的这些小把戏还能骗的了我吗?什么九十九颗星星,什么许愿!罗蔓琦我承认我是喜欢你的别出心裁,喜欢你的与众不同,可是我不会在同一个地方摔两次!用这么个小玩意就想蒙混过关,你是不是太天真了!你是不是觉得我还会像以前那样宠着你,包容你,爱护你?那么我告诉你,你想错了!如果说我现在还希望许什么愿望的话那就是我希望我从来没有遇见过你!”
手中的星星被胤祯的大手不留情面的砸下,他们从半空中飞速的下落,我叫着慌乱着想要接住它们,他们是我这几日所有的心血啊,是我给胤祯的礼物,怎么能就这样被弄掉了呢?可是努力到最后我的手中抓的的也只是零星。
我咬紧了嘴唇看向他,眼中全是泪水,麻木了的心,麻木了的头,我已经不知该如何思考。
“你究竟要怎么样才满意?怎么样才肯听我解释?”
“怎么样?我永远不会原谅你!”
胤祯咬着牙一字一顿的说着,我的胸口好闷,似乎喘不过气来,胤祯抬腿就走,我还想说些什么,只是浑身越来越没有力气,眼前忽然一片漆黑,然后我便失去了知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