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敢找借口?”
胤祯的声音未落,屋中传来了一连串的杯子破碎声,溅起了一室的恐慌。
“十四爷,这次都是蔓琦的错,蔓琦知错了,还请十四爷高抬贵手,饶了不相干的人。”低眉顺眼的进门,然后恭恭敬敬的行了一个叩拜大礼,我终于算是完成了这一系列的动作,遂抬首。
胤祯欲扶我伸出的手还孤零零的浮在空中。看到我的目光,却又生气的将长袖一挥,收到身后。过了半响,才听到他气急败坏的声音:“蔓琦,你……”
“十四爷若真的想要责罚,就罚蔓琦好了。”我豪气云干的说着。
无奈的横了我一眼,胤祯突然挥了挥手:“罢了罢了,你们先下去吧!这次是看在格格的面子上,若是还有下次,绝不轻饶!”
如水般的众人还未退去,胤祯便急着将我扶了起来:“你呀,什么时候能听我的话,生病不好好休息还跑过来找我,竟然还给我行那么大的礼,你究竟记不记得你的肩上有伤啊!”
伸出手去抚平他眉头上凸出的小山,我笑着回答:“知道了十四爷,我会注意的,可是听话这个词儿真的离我有些远,十四爷还是给我提点别的要求吧,这个太难了!”
我的话音刚落,头就被胤祯“狠狠”的敲了一下。
“爷,何卫求见。”刚刚才舒了一口气的王永声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头狠狠的低垂着,语速极慢,显然是心中万分无奈与恐慌。其实他会进来我也十分意外,因为胤祯平时就是再忙,和我在一起的时候他从来不许他人打扰。
没有悬念的,胤祯一边扶我坐下,一边漫不经心的问着:“什么事?”
“回爷,何卫带回了那家戏院的老板。”
“让他进来。”简单的四个字,毫无拖泥带水,我见他又是一副正经的样子,忙起身要离开,看来他应该是有重要的事情要处理。
“好好坐着,也好看看这个人你见没见过。”胤祯随手端起茶,轻轻的呷了一口,头都不抬的回应着眼前两个男子的请安。
“臣何卫见过十四爷,和硕格格。”
“草民顾沈平见过十四爷,见过和硕格格。”
“都起来吧。你就是那家戏院的老板?”胤祯天生的王者之气让眼前这个体型微胖的男人不住的擦着汗,讨好似的回答:“回十四爷,小人就是,可是那日格格遇刺的事情小人实在是不知情啊!”
似乎完全不理会那人的话,胤祯转过头来,认真的看着我。手中突然传来的温热感让我心安,他轻轻的在我耳边问着:“此人你是否见过?”
再一次仔细的打量着顾沈平,此人衣着虽华丽,可是气质不足,怎么看都像是个草包。这样的人,真真不能在我的脑海里留下任何印象。
眉头轻皱,我照实回答道:“没有什么印象了,可是我清楚的记得刺杀我的人就藏在一个墙角,若你说你和那日没有关系,那他藏在你的戏院的墙角一事你又作何解释?”
“这……”顾沈平似乎有些欲言又止,光秃秃的额头上已经满是汗水。
“还不快说!”胤祯一声厉喝,顾沈平忙一边求饶,一边语无伦次的回答着,他大概的意思是:他也曾发现的墙角的人有些不对劲,于是派人过去询问,可是派去的人得到的答案是他们是侍卫,是来保护和硕格格的。所以顾沈平说自己就没敢多问。
他的答案似乎是所有我们能够想到的答案中最最惊人的,久久,胤祯都没有再说话。可怜了何卫和顾沈平二人,一直都恭敬的跪着,就连大气都不敢出。谁都知道今日十四爷心情不好,又有谁敢去触他的逆鳞呢?
“你们先下去吧。”胤祯的声音中没有一丝情感。
而我,也是努力的思考着,可是实在想不出我是得罪了谁。
“算了,别想了,你去好好歇着吧,这件事让我来办。”一双大手将我环与怀中,听着他安静沉稳的心跳,原本有些慌乱的心,竟然一下子就平静了许多。
“爷,九爷来了,在书房中等您。”小顺子快步走入,流利的打了个千。我看到胤祯的面色似乎有了些许的变化。
现在正是一废太子的特别时期!五雷轰顶般,我意识到了这一点。这几日脑子中想着的都是那日的刺杀,竟然将如此重要的事情置于脑后,还让胤祯分心,真是不应该!
“你快去吧!”我向他点着头:“我没事,你放心吧。”
袍角飞扬,在瑟瑟秋风中飞舞着,我有预感,似乎有些事情要发生了。
吃晚膳时,我的思绪不知又飘向了何方,待我回过神来,才发现手上彩釉虫鸟纹白瓷碗中的饭已经被我杵的坑坑洼洼的,而满桌子的菜,几乎都没动过。
泄气的搁下碗,我将自己扔在贵妃榻上,忽略过沫儿嫣儿射过来的无奈眼神。
天气闷闷的,再加上这几天发生的事,我的胸中似是堆着一团雾气。无奈的从软软的贵妃榻上爬起来,我决定对我自己的呼吸道好一点。
“格格,外面凉”!
肩上多了一件大红的披风,只是在这样的黑的夜里,再鲜艳的红也会暗淡。
前几日还在这里嬉闹的紫藤花此时却已换了模样,一阵秋风吹过,只剩下一串孤零零的藤蔓在艰难的颤抖着。一池的睡莲似乎在一夜之间就消失了,留下的几片绿的惨淡的荷叶在寂寞中渡过漫漫长夜。
“怎么在外面坐着?”
醇厚如美酒般醉人的嗓音响起,只是我不知该如何回答,只是默默的摇了摇头。
“回爷,格格这都蔫了一个下午了,晚膳几乎都没怎么用,就跑到这里来坐着了。”我回头瞪了一眼多嘴的沫儿,谁想到这个丫头竟然不满的嘟囔:“明明就是嘛!”
“行了沫儿,你先下去吧!”胤祯出声说着。
“是,奴婢告退。”
“怎么了?”胤祯将我抱起,然后置于他的怀中,他的手上许是长年习武的原因,所以有着厚厚的茧子,在轻轻的握着我的胳膊时,那种粗糙感,让我觉得说不出的踏实。
“是不是因为我刚刚回来就去忙,所以你生气了?”他挑逗似的玩着我的下巴。
毫不客气的剜了他一眼:“喂!我哪有那么不讲理啊!算了,没事,你这几日……”我在慢慢的思量着应该怎么问他,毕竟在这个时代,一个女人是不该参与政事的,可是好奇心害死猫啊!
“这几日,很忙么?”
“恩,发生不少头疼的事,不过不用担心,我都可以解决的,你安心养病就好。”满脸的倦意,满身的风尘,胤祯却仍旧是大包大揽的。
“和我说说吧,看我有没有什么能帮上你的。”我贴上他的胸膛,闭上眼睛。
胤祯似乎在思考着什么,几秒后才缓缓的回答:“这次去热河,十八弟薨了,太子竟然在十八弟重病时仍旧沉溺于享乐,而且行为乖戾,结果皇阿玛龙颜大怒,一气之下废了太子。”
“那你呢?有没有受到牵连?”我镇定的问着。胤祯探究似的看着我,我才发现自己表现的太过淡定了,可是又不能现在才露出惊讶的神色,是反应有多慢!
偷偷的抹去额头上的汗,我继续装淡定……
“还好吧,只是你知道,皇阿玛震怒,整个朝野现在都是紧张兮兮的。”似乎胤祯还想说些别的,却终究没有说出来,我想,应该是关于八爷党的事情,看来他不希望我知道太多。
“好了,这件事你不要操心了。差点忘记告诉你,我刚刚调了慕遥做你的贴身护卫,从今以后你意外受伤这种事情千万不能再发生!”他的语气那么霸道,可是我却很喜欢。
“是!我的十四爷!”
软软的靠着他的胸膛,看着远方的半明半晦的星辰,我们谁都没有再说话。
只是不知秋夜独有的宁静背后,暗藏着的,究竟是什么。
凉薄秋风,撩起空气中的寒意,我一手撑着自己的下巴,静静的看着阶前的梧桐叶一寸寸的转黄。
慵懒的伸伸腰,我瞥见了站在蔓祯小筑门口的那个人,心中刚刚的惬意一下子烟消云散,心中暗自念叨着那个人似乎有几日没有出现了。
“贺炜。”我扬声,见门口的人弓着腰快步的跑来。
“格格有什么吩咐?”
“这几日似乎都没有见到你,你去哪儿了?”我似是不经意的问着他,可是眼睛却是没有离开他的脸。
果不其然,我的话音还未落,便见到贺炜的身形微微一顿,就连声音都有一丝颤抖:“回格格,奴才这几日都在啊!”贺炜的头越来越低,简直要贴到地上去了。
看到他这样,我便开始沉不住气了,一直以来我都非常相信身边的人,而且对他们的态度也是很温和的,却不曾想到自己身边的人竟然帮着外面的人谋杀自己!
“你都在吗!”我猛地一敲桌子,言语间是寒刀般凌厉。
“咚”的一声,贺炜狠狠的跪在了地上,声音竟然有些哽咽。“格格息怒,奴才这几日恰巧家中老母生病,来不及告假,还请格格责罚。”
“理由编的不错啊!”我翘起一边的嘴角,缓缓的起身,在他的身边转着圈。“你最好给我老实交代!我那日的行程是不是你透露出去的?”
“啊!”贺炜一直低垂的头一下子扬起,脸上是写不尽的疑惑,而看到我的眼神他犹如触电般迅速低头,慌忙的解释着:“奴才确实有罪,可是就是再借奴才个胆子也不敢去谋害格格啊,更何况格格向来对我们奴才都是很好的,奴才感恩还来不及,又怎会想着谋害您呢?”
贺炜的眼睛红红的,我最见不得别人这个样子了,看贺炜的样子也不像是装的。
重重的做回刚刚的太妃椅上,我心中暗暗生着闷气,怎么可以如此的冲动,连证据都没有找到就想要审问“嫌疑人”?
“你先下去吧!”过了半响,我无奈的说着,我的有些苍白无力的声音,全然没有了刚刚的盛气凌人。这个贺炜确实可疑,不然他为何如此紧张,可是若我就这样给他定罪,也太过于潦草,万一真的冤枉了他,我岂不是也成了罪人!
怎么办,怎么办,事情似乎走到了一个死胡同,进不来,出不去。唯一的怀疑也拿不出证据,那么这件事情要如何查,查不查?
一大早上起来太阳穴就一直突突的跳个不停,总是觉得似乎今天会有什么事情发生,根本坐不下去。
“格格,您不用歇歇吗?您已经围着着桌子转了好几十圈了!”嫣儿苦着脸的问着。
“我不累!”泄气的坐了下来,我想都不想就端起手边的茶杯往嘴中灌。
咝……手中的茶杯应声而落,再看看我的手背,早已是红红的一片。沫儿赶忙用手绢轻轻的擦拭着,口中还不停的念叨着:“格格,那是我刚沏好的茶,怎么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