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一时难以脱身,我定了定神,问:“公子是在请教民女吗?”
“自然是请教。”
“既然是请教,那说与不说自然由民女做主,民女现在不想说。”我淡淡道。
驭马术向来是宁远驯马人的不传之秘,当初为了向驯马人学习驭马术,我整整求了他二个多月,也曾对天立誓绝不外传,自然不可言而无信。
侯承远脸色一沉,紧盯了我半晌,方才道:“如此便不勉强姑娘,可否告知芳名?”
我脸上挤出一丝笑,“我即便告诉了你,公子可能分辨真假?”一面心中暗想,傻瓜才会告诉你名字,难不成还让你找上门不成。
“我等本诚意相问,小女子却好生无理!”柴哲威脸色骤冷,边说边上前欲抓我,却被侯承远拦住,默然打量了我一会,挥挥手让我离开。
我急忙转身快走几步拐到街角,看无人追来,方觉心安,深深吸了口气,用衣袖擦了擦额角渗出的冷汗,想想刚才,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勇气,敢开他们的玩笑,这三人同历阳郡公独孤彦云的公子独孤谋一起被称为“长安四霸”,之前虽未见其人,但他们的大名连我这个初来乍到之人也是早有耳闻,今次侥幸得以脱身,以后还是远远躲着为好。
待心神略定,提步而回,才到家门口,就见门前停着辆马车,装饰甚是华贵,跟阿爸迁回长安不过半年左右,所认识的人并不多,何况是如此富贵之人。
揣着满心好奇走进内堂,两位官员打扮的人正跟阿爸说着什么,阿爸眉头紧锁,脸露难色,态度却相当恭敬。
见我进来,其中一位面色白皙,举止阴柔的官员围着我上下打量了一番,跟另一位官员微微点了点头,又跟阿爸嘀咕了几句后就离去了。
阿爸送走他们回到内堂,一声不吭地坐着,神色凝重。我心底渐渐发凉,难道是因为刚才发生的事情,被他们的人找上门了?
刚想问询,就听阿爸沉声道:“刚刚那两位是宫中负责采选的公公,说是今年采选之期将近,到时要带你入宫遴选。”
“采选?什么是采选?”我瞪大双眼问道。
“就是入宫充实后^宫与太子东宫及诸王王府,再从中挑选册立为妃,即使侥幸都未得中,也要充作宫女,恐怕再难有出宫机会。”话说了一半,阿爸已语带哽咽,“那皇宫是什么地方!?那是红颜冢————!葬花地————!”
我脑子嗡地一声闷响,身体的力气好像一下子被抽得一乾二净,愣在当地,无法动弹,不觉眼泪潸潸而下。记得小时候,娘就常常感叹,自古无情帝王家,在那个看似富有天下,金碧辉煌的宫殿里,唯独缺的就是普通人家的温情伦理,父不父,子不子,而皇宫里的女人就是个摆设,一个物件,为了利益随时能被牺牲。
“我不要进宫,我不要做什么妃子,我也不要当宫女,我不要!”我声嘶力竭地哭喊。
“早就嘱咐你不要在外面抛头露面,你就是不听,要不是你前日出去乱逛,被负责采选的太监看中,今日也不会大祸临头!”阿爸边说边挥掌大力拍着桌案,像是要把心中的悲愤全都宣泄出来。
我无言以对,只是不停地哭着,任凭眼泪肆淌,滴落在地上。
阿爸低着头,肩膀微微颤抖,半晌后,涩涩地说:“你可还记得你娘临终前跟你说的话?”
我拭了拭脸上的泪水,稍缓情绪,回道:“记得,娘说不要回中原,更不可与大唐皇室扯上关系,希望我们能在宁远平平淡淡的生活。”
“我本以为能与你在宁远一直生活下去,谁知世事多变,不得已才违背你娘的遗言,带你回到长安,我已心存愧疚,如今你又被采选入宫,你叫为父以后如何自处!”
沉默半晌,阿爸咬一咬牙,“你要紧记你娘的遗言,离进宫还有两个多月时间,我想办法在这之前给你定门亲事,再找人打点一下,看能不能将进宫之事敷衍过去,就算倾家荡产也要试一试!从今往后你不许再踏出家门半步,听见没有?”
我无奈地点了点头,双眼噙泪,呆呆地望着地面,心中只有后悔,后悔不听阿爸的话,后悔回到长安,却为时已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