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接近将军营帐就觉得脚步越是沉重,心中默默盘算着,该如何开口向李琰讨这个出门的手令,不自觉间已到了营帐门口。门口的守卫军士见我左右徘徊,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几次欲开口询问,可始终未问出口,半晌后,他终于忍不住上前问道:“姑娘站这半天了,是否求见李将军?是的话,在下为姑娘通报。”
我缓过神来,忙向他行了一礼,道:“奴婢还在考虑…………”我话未说完,营帐内出来一位年轻军士,向我抱拳作揖道:“李将军请姑娘入帐内说话。”
我有些愕然,带着丝忐忑进入营帐,李琰正斜坐于案前,靠在垫子上看书,我忙低头俯身行礼:“奴婢见过将军,将军万福。”
他姿势未变,只侧头略微打量了我一眼,轻抬了下手,让我起身。我起身抬头望向李琰,他嘴角微弯,噙着一抹淡淡的笑,如三月暖阳,舒适惬意,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我,我已领教过他眼神的厉害,与他对视了片刻,自觉目光有些散乱,忙垂目盯向脚面,轻舒一口气,心中暗道,果然厉害,幸亏我不是在深闺中长大的,不然被他用如此眼神盯看,“非死即伤”。
李琰放下手中的书,指了指他对面的座位,微笑着道:“坐吧。”
我一时愣住,按大唐的礼法,我与他身份相差悬殊,是不可以同坐的。遂恭声说道:“将军面前,哪有奴婢坐的位置,奴婢不敢。”
李琰道:“今日不是姑娘当值,此处只有你我二人,不用如此拘礼,随意一些,在下正好有些事情想请教姑娘。”
见他态度颇为坚决,不好推辞,我略迟疑了下,只得口称:“谢将军赐坐。”轻移脚步慢慢挪到座位上半侧着身子坐下,只是头却压得低低的。
李琰从几案上拿了个茶盅放在我面前,拿起茶壶欲为我斟茶,我忙伸手挡住,从他手中接过茶壶,先为他斟茶后,再将自己面前的茶盅斟满。
他向我举起茶盅,道:“在下以茶代酒,为昨日之事谢谢姑娘。”我口称“不敢”举杯与他对饮了一盅。
我还真是不太习惯与他如此平起平坐着对饮,所以显得颇为拘谨,李琰则一副温文尔雅的闲适模样,斜靠回垫子上,慢条斯理地说:“听侯兄说,姑娘能以笛驭马,虽未亲眼得见,但细细想来,应该就是宁远驯马人历代相传的驭马术吧?”
我见瞒不过他,只得点头如实相告:“将军昨日就已经认出了奴婢所用的马笛,知道瞒不过将军,但关于驭马术的细节,奴婢实在………………”
话未说完,李琰轻挥手,微笑着打断道:“在下知道,驭马术是宁远国的不传之秘,所以并未打算细问,只是姑娘可否将马笛借在下一观?”
我松了口气,脸上露出一丝笑容,低头从衣袖中摸出马笛,双手递给李琰。他直起身子,接过我手中的马笛,随意翻看了几下,又凑近鼻端,轻嗅了嗅,笑说:“气味微香,看质地应该是犀角制的,姑娘的这支马笛雕工精细,价值不菲。”说着便将马笛复递还与我。
我双手接过,将它置回袖中,仍埋下头去盯着眼前的几案,说:“此笛是奴婢的阿爸早年送给奴婢的,当初也没留意是什么材质的,今日听将军说起,方才知晓。”提起阿爸,才想起今天来这里的目的,刚刚一紧张,却把正事给忘记了。
我微蹙着眉头,轻捋了下鬓发,心里开始琢磨着该如何开口,我边琢磨边用眼角瞟了眼李琰,他面上依旧挂着和煦如风的微笑,侧头看了我一眼,拿起几案上的书,复靠回垫子上看书。
此时,冬梅端着茶壶从帐外入内,低头静静地走到几案旁为李琰换水,当眼睛瞥到我时,眼中闪过一丝惊讶,端着茶壶的手颤抖了一瞬,热水从壶口溅出,撒在地上,冬梅脸上一阵慌乱。我见状,忙伸手接过茶壶,轻轻置于案上,向她递了个眼色,示意她不要走神,她心领神会地轻一颔首,肃了肃神情,快步退出营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