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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命悬一线——千万生命呼救急

5月12日午后,东汽保卫处处长张竹建像往常一样出门上班。他照例在家属区转转,看见材料试验中心退休职工黄姐往街上走,相互打了个招呼,张竹建没想到这是他最后一次看见她。目送黄姐离去,明媚的天空忽然转阴,像是要下雨的样子。地震中,黄姐与其他三个姐妹正在汉旺上街打牌,房屋瞬间垮塌使四人全部遇难了。张竹建上班的保卫处办公室在厂部办公楼五楼,上班后东汽两位退休职工因房屋问题前来找他解决,协调完纠纷并把他们送下楼后,他回到五楼找党支部书记朱友谊商量工作。突然 “轰隆隆” 的巨响,像很多汽车在同时发动。“糟了!”他立刻想到是地震!说话间房子猛烈摇晃起来,文件柜上的东西散落一地,饮水机也掀翻在墙角,水流了一地。他急忙冲出办公室,在过道上喊:“地震了,快下楼,快!快……”跑出楼房后,四处是灰黑色的尘埃和惊慌失措的人的面孔。不知是谁说了一句:“糟了,中学倒了……”他们所在的位置离楼梯15米左右,离消防安全通道30米左右,离得较近的马太平等人从消防楼梯先跑了出去。张竹建离安全通道较远就没有跑,他在楼上看见家属区黄烟蔽日,判断那里的楼房垮了,自己所在的楼梯也裂开了口子。

地震停歇后,张竹建与朱友谊带领剩余人员马上撤离,下楼看到保卫处大楼严重错位、随时有垮塌的危险。他们在小车库清点人数,楼内的人员全部到齐,便马上进行了紧急分工:朱友谊负责迎春门、东汽路的交通秩序;张竹建负责学校和家属区的抢险救灾场地秩序。由于围墙垮塌,他们马上派人到各站点守卫。安排完毕,张竹建很快来到小学,教学大楼的一角已经垮塌并压着两位女孩。他大喊一声:“是男人的就过来。”10多个人随即过来合力把砖墙抬起,从课桌和椅子的缝隙中间救出了两个孩子。在发现小学无人员伤亡后,张竹建又前往幼儿园。那里除个别孩子表皮擦伤外均无大碍,张竹建略为放心又到厂区查看。到了天桥被两名值班人员拦住,由于天桥很危险不准通行,他又反身折回。当跑到天池煤矿矿部长廊时,看见消防队钱洪勇从里面跑出来,气喘吁吁地说东汽中学教学楼垮了,他赶紧叫钱洪勇通知厂消防队,组织人员马上到中学救援。

在街头刘秀雕塑像处,张竹建撞见急切赶往家属区了解情况的党委书记何显富,他立刻报告了所了解的情况,判断东汽中学损伤严重。他们跑过小学门口对面5字号家属区时,就看到了令人吃惊的场面。何显富马上对张竹建说:“赶紧撤离伤员并送往医院,干部党员都站出来参加救援。”安排好东汽小学的抢险救灾后,何显富与张竹建又跑到了东汽中学,看到教学大楼整体倒塌的惨景,立即与消防队员和老师在废墟中开展搜救工作,并很快救出一些受伤浅埋的师生。张竹建等把他们背出来时,背上都是伤员的呕吐物。何显富对张竹建说:“灾情如此严重,应立刻向地方政府求援,尽快争取当地党和政府的帮助和支援。”

张竹建立即乘坐救援人员黄国强的私车赶往绵竹。一路上尽是伤员和受灾群众。他们看到形形色色的人影在灰雾中晃动着,人们惊魂未定、步履蹒跚,活像一群梦游者,恍恍惚惚像被抛到了一个陌生的星球上。谁也想象不到这场浩劫的规模如此之大、损失如此惨重,来得又如此突然。人们都无暇思索、无暇感觉,甚至来不及为骨肉诀别而悲恸。看见两旁悬吊倒挂的一块块楼板,裸露在空中的一根根扭曲的钢筋,伫立在风雨中摇摇欲坠的一堵堵残墙断壁,仿佛是在把死亡的可怖不断推在眼前。他们加大油门、开足马力,碾过瓦砾砖块,穿过茫茫雾气,在起伏不平的绵汉路上风驰电掣。“被压在倒塌的房屋之下,

有那么多人生命垂危,早一分钟报告求救,就多增加生还的可能!”仅用了短短10分钟,他们就让外界知道了东汽的严重灾情。张竹建、黄国强一路狂奔赶到绵竹,在广场找到市委书记蒋国华和市长李友成,看见他们也是一脸茫然,工作人员正在往草地上搬桌子。“东汽和汉旺的灾情异常严重,请求地方政府采取措施帮助援救。”张竹建惊魂未定地向他们作了紧急报告。

张竹建等人从绵竹赶回东汽中学救援现场,岌岌可危的楼墙上已经架起了高大的梯子,当时看到断壁下正压着一个血淋淋的女学生。她的脸色青紫,被一块楼板重重地压住骨盆。抢救人员吊开楼板后用毯子将她裹住顺着靠墙壁的梯子往下放。女学生的感觉及其痛苦并在剧痛中不断地惨叫。张竹建急得大喊:“先别顾疼痛,救命要紧!” 这个女学生终于逃出了死神的魔掌。然而更多奄奄一息的孩子却没有这么幸运,人们每当扒出一具遇难者遗体,都忍不住发出无奈的叹息。有一次,几位志愿者围在一个男孩身边,只见男孩脸色铁青似乎已经断气,可人们还抱着一线希望,一遍遍地为他做着人工呼吸,直到确信男孩已经死亡。在一次搜救中,他们听到垮塌的楼道中发出求救的声音,立即冒着危险钻进窗户,看见许多孩子被压在一大堆水泥板下。见到张竹建和消防队赵队长,一个女孩像盼到了救星,极为可怜地说:“叔叔,快救救我,我出不到气。”“叔叔马上救你,先把你脸上的土块清理干净。”“叔叔,我好点了,还是太难受。”赵队长的泪水夺眶而出,面对沉重的水泥板却无能为力。他们尽管在里面拼命掏挖,而上面的断墙却不断垮塌,为避免给已命悬一线的孩子造成更大伤害,张竹建和赵队长不得不带领抢险队员撤离出来。抢险队员虽然已经尽了力,心里却在流泪,总觉得对不住孩子们,没有能力把他们救出来。这位女孩的年轻生命没有延续到人们能抬起楼板的时候,她带着对生命的无限渴望去了梦中也没有见过的“天堂”。

在东汽中学倒塌的废墟中埋着200多名师生,一名男孩的上半身露在上面,下半身被垮塌的大梁压住,他的下面还有几十名被埋学生。孩子的母亲在旁边眼睁睁看着孩子受煎熬却无从施救,她不停地央求现场人员先救出自己的儿子。专业人员经过仔细察看和认真分析,认为压在男孩身上的梁柱确实不能取走,一旦取走梁柱会使周围残存的断壁废墟再次垮塌,就会危及压在他下面几十个孩子的生命。这位年轻的母亲肝肠寸断、万般无奈,只能日夜守护在儿子的身旁。据说在第五天的时候,她的儿子停止了呼吸。绝望的母亲此时也已神志恍惚、精神崩溃……在东汽中学、东汽技校,以及人员密集、伤亡严重的救援现场,这种撕心裂肺的场面随处可见……

还有一位女孩名叫杨柳,也是东汽中学一名18岁的女学生。灾难发生时,楼梯处一块巨大的水泥柱滑落下来,正好将她双腿膝部以下死死压住,剧痛使跌倒在地的杨柳立即昏厥了过去。13日晚8点过,救援人员在现场进行拉网搜索时,突然发现了半截身子被埋的杨柳。当时杨柳所处位置十分不利,旁边是一堵尚未倒塌的高墙断壁,一根重达十几吨的房梁悬在空中,卡在二三楼的楼梯间。如果吊起她腿上的水泥梁柱,整栋大楼可能会再次崩塌。20多人只好不间断地陪伴着杨柳,和她说话,喂她吃饭,给她输液,然而压在杨柳腿上的水泥柱却无法移开。时间就是生命,每一分钟都关系杨柳的存亡。经过再三考虑,救援组无奈决定对她实行截肢手术,这样才能把她从废墟中救出。由于条件限制,手术只能在现场进行。懂事的杨柳咬着牙配合着手术进行,没有麻醉剂注射,杨柳亲眼看着自己的双腿被锯掉,但她没有喊叫流泪,一声都没有吭,在场的每个人却痛哭失声……

灾难发生在上班时间,工厂里的职工在劳动,学校里的孩子在读书,所有的人都在忙于生计。在最初的慌乱和震惊之后,从废墟中逃离出来的幸存者,很快反应过来究竟发生了什么,他们立即自发地行动起来,展开了对掩埋着的工友们的救援。而这个时候,很多人还没有跟自己的亲人联系上。没有工具大家就用手刨……但是在没有任何救援装备的情况下,在钢筋水泥中抢救生命又谈何容易,尽管很多人挖石块的手滴着血,很多救援只能面对工友的痛苦,眼睁睁的无能为力。现场需要专业的救援队伍和设备,可是通信已完全中断了,汉旺变成一个与外界阻隔的“孤岛”,这个时候第一时间向外界传送信息,请求援助已经是当务之急,指挥部迅速派出人员去德阳寻求支持。

据《证券市场周刊》记者赶到汉旺的采访报道:

记者于5月16日走出汶川县映秀镇,下一个目标是重灾区绵竹市汉旺镇。“东汽的老基地完了。”在成都转车去德阳的路上遇上了东汽档案馆的员工,女馆员跟丈夫送儿子上车,“当时我在档案馆四楼,看到房间里的柜子倒了,顿时头晕目眩,整个楼在下沉,地震了,我的脑子里一片空白。”摇晃中走到了门口,已经不能出去了。但奇迹出现了,档案馆六层以上的房间没有继续下沉,女馆员死里逃生。女馆员紧紧地拉着儿子的手,眼里闪烁着泪花:“我逃出来,儿子也出来了,东汽中学曾经是东汽集团的子弟校,东汽职工的孩子都在那里读书,这一次地震,东汽中学大部分正在上课的孩子却没有出来,学校成了一片片的瓦砾。在部队没有到达之前,我们都去废墟里刨孩子,刨出来的却是痛苦,别说了,啥子都别说了。”女馆员的眼泪滚落到憔悴的脸庞上。

驱车赶赴德阳,转车到绵竹,去往汉旺镇的道路被管制了。管制的交警看了看记者的证件:“你们证券新闻记者也来报道地震?”“是的,这是一场考验全国人民的灾难,绵竹人是我们的亲人,我们都是绵竹人。”警察拍了拍记者的肩膀:“去吧,东汽是上市公司,东汽中学上百名学生都是东汽职工的孩子,东汽是汉旺镇的骄傲,现在他们身处危难。”

“我们现在的首要任务是救命,只要有一线希望,我们决不能放弃我们的同事,每一个人都是东汽的财富。”东汽集团宣传部的人士疲倦的脸上挂满了忧伤,300多名东汽职工已经死亡,还有几百名东汽职工杳无音信,随着时间的推移,生存的希望越来越小。东汽中学高二(6)班正在上化学课,一阵摇晃,学生们还没有来得及疏散,教室就垮塌了。大部分同学当时还活着,为了相互鼓励,他们开始不断呼喊周围同学的名字,为了让所有人都能够坚强,别昏过去,大家开始唱歌。“当时就听到学生们在唱《黄河颂》,但是余震不断,家长们刨呀刨,却刨不出自己的孩子。”一名当地的居民冲出房间后,就听见到处是救命声,东汽中学的声音更惨烈。

“黄河,你一泻万丈,浩浩荡荡!向南北两岸伸出千万条铁的臂膀,我们民族的伟大精神,将要在你的哺育下,发扬滋长!我们祖国的英雄儿女,将要学习你的榜样,像你一样的伟大坚强!”《黄河颂》唱了一遍又一遍,声音慢慢地消失了,废墟外传来了家长们的呼喊:“儿子,你要挺住!”“女儿,你是最棒的!”泪水和着雨水,为了废墟下面的呼喊,人们在跟生命接力。

从绵竹开始徒步汉旺,14公里的道路两旁全是残垣断壁,帐篷林立,志愿者以及救援车来回川流不息。汉旺镇在地震中覆没了,呼唤还在继续。“汉旺镇是东汽集团的老基地,精密仪器等经过地震,都不能使用了。”东汽一名职工望着坍塌的厂房,很忧虑。几百名曾经同厂的兄弟姐妹失去了联系,救援部队挖出来300多具遗体,转瞬之间,东汽在汉旺的老基地宛如人间“地狱”。

东汽和汉旺的情况万分揪心,一边是垮塌的厂房,废墟下被埋的工友生命危在旦夕;一边是倒塌的住宅,失去联系的亲人痛苦万分。更令人揪心的情况是,东汽中学垮了、东汽技校塌了……在数百名被埋的师生里,不仅有东汽人的子弟,还有很多镇上的孩子。整个企业的情况也非常危急,职工要救而孩子更要救,东汽在组织各单位展开自救的同时,迅速派出了一支救援队伍到东汽中学和东汽技校,同时带去的是当时厂里唯一一台重型吊车,这意味着为了先救孩子,废墟下的员工短时间将得不到有效救援。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从报信回来的职工那里,人们才知道了汶川发生了大地震,而且覆盖整个川西北龙门山脉地震断裂带,其杀伤力大、波及范围广,仅北川县城就有一多半人口被埋废墟而生死不明。遍地都有无数生命在紧急呼救,到处都有受难的人们需要火速救援。

看着满目疮痍、瓦砾遍地的工厂,东汽的父老乡亲都痛哭失声、泪水长流。42年前,为了经济发展和国防安全,东汽人迁到四川山区,扎根“三线”建设,在极其艰苦的环境下,在狭长的山谷建成“十里东汽”,这也是东汽几代人打拼奋斗的结果。42年后的今天,一场千年不遇的地震使这苦苦经营的基业化为乌有,许多老“三线人”当年是背着行囊、带着希望而来,如今又是两手空空、一无所有而去,这种悲伤让东汽人难以忍受、痛彻心扉。然而现在,那种不畏艰险、勇于牺牲、坚韧不拔、百折不挠、自强不息、永攀高峰的“三线精神”,早已深深融入东汽人的血脉中,使他们又凭着特别能吃苦的顽强毅力和打断骨头连着筋的血肉亲情,火速投入到这场没有硝烟的激烈战斗中,去抢救正在死亡线上拼命挣扎的受难同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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