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罹忧就这样陷入了各自的沉思中,直到小鬼的回来才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静默,只是小鬼并不单单是自己回来,竟然还带回了一个陌生的男人。
“小鬼,他是谁?”罹忧指着那个男人问。
小鬼耸耸肩,说:“大概是那条毒蛇的主人吧……”
“你怎么知道他是蛇的主人?而且你是怎么抓住他的呢?”
“我看到他在这儿来回的转悠,行迹很是可疑,我就走到他身后,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说:‘嘿,哥儿们,你是不是在找一条蛇?’他回头时眼里明显闪过一丝惊惧,恰巧被我观察到了,所以我就确定他是那条蛇的主人了!我之所以能抓住他,是因为他中了我的‘七语碎’之毒。”
我吃惊地瞪着小鬼:“‘七语碎’?你是唐门的人,你到底是谁?”
小鬼有些自得的笑了笑说:“姐姐,你先甭管我是谁,总之我不是坏人,等时机成熟了,我自然会告诉你一切的。现在你只要记住我是来帮你们的就行了!”
罹忧则在旁边听得一头雾水,拉着我问:“你们在说什么?‘七语碎’又是什么东西?”
“‘七语碎’也是唐门的一种毒,中此毒的人只要说七句话就会心碎而死。”
“那他是怎么中毒的呢?”罹忧迷惑地看着小鬼,而后者则只是含笑不语。
“我想小鬼应该是把毒藏在指甲里,随着拍肩膀时手的运动把毒抛出,在那个人回头时自然而然吸进去的吧!”我微笑地看着小鬼,他则冲我竖起大拇指,丢了一个白眼给罹忧。
罹忧佯装没有看到,走到那个男人身边,严厉的问:“到底是谁派你来的?”
那人轻蔑的把头一转,不搭理罹忧,罹忧倒是不介意,继续问:“你知道我是谁吗?又为什么来杀我们?”
他摇摇头,说“杀你们是命令!”
罹忧微微叹了口气,说:“你回去吧!告诉你的主人,既然他让你来杀我们,想必是知道我们的身份,杀了我们对他也没什么好处!只会是被人利用,做别人的一颗棋子而已。劝他还是放弃吧!”罹忧转头对小鬼说,“小鬼,把解药给他,放他走吧!”
小鬼无奈的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瓶,倒出一粒药丸给他,我无意间发现在他伸出的右手食指上竟然带了一个碧绿的翡翠戒指,我不禁纳闷:一个大男人怎么还这么矫情带小女生的东西啊,而且我感到有一丝眼熟,好像在哪儿里见过。刚想上前询问,那人却接过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逃离了我的视线。
“哎,”罹忧惋惜的摇摇头,“他倒是忠于职守,可惜投错了主子,白白浪费了这一身的好武功啊!”
“哼,还浪费了我的一颗解药呢!”小鬼不屑一顾的说。
“喂,可是你先给人家下毒的哎!”我愤愤地用手点着小鬼的脑袋。
小鬼灵活的闪到一边,做了个鬼脸,“即使他没有中毒,也活不下去!因为他没有完成任务!”面对我和罹忧充满疑惑的眼神,小鬼接着说,“他属于一个叫‘鸢’的组织,想必你们刚刚也注意到他右手食指上的那枚戒指了吧,那是这个组织成员的标志,这个组织很是神秘,没有人见过这个组织的头目,而他们之所以如此效忠于组织,是因为他们的头目在他们体内下了一种蛊,一旦背叛或未完成任务,蛊就会发作,必死无疑!”
我听的心惊肉跳,和罹忧对视了一下,说:“这不是和紫鹃一样的吗?难道那个黑衣人就是‘鸢’的头目,而他此时……在京城?”
罹忧凝重的点点头,“恐怕是这样的!”
“啊,我想起来了。”我兴奋地大叫起来,“我说看刚才那个戒指怎么那么眼熟呢?原来我曾在紫鹃的手上见过!看来我们的猜测没有错,这就难怪黑衣人要到杭州才下手了——他的势力范围在这儿啊!”
“姐姐,你们到底在说什么?什么‘紫鹃’‘黑衣人’的?”被我们冷落到一旁的小鬼忍不住插进嘴来。
我笑着拍拍他的肩膀,“好了,小鬼,你该回房了,哥哥和姐姐还有事儿要商量,就不陪你了。”
小鬼这次很难得的点头答应,乖乖的走到门边,却又突然停住把头转过来,“姐姐,其实你唱的挺好听的!”然后踢踢踏踏的跑出了房间,原来是害羞了,还真是个可爱地孩子。
“这小鬼!”罹忧笑着说,同时走过来,“琪儿,你别老站着,赶紧坐下休息一下!”
我吐吐舌头,乖乖坐下,“忧,我忽然觉得事情并没有我们想的那么简单,从最初师傅的死,通知我安哥哥的背叛,以及到后来我被偷袭,因紫鹃的泄密而导致安哥哥入狱,以及上次我与安哥哥在一起被你误会,还有这次的刺杀,我总觉得这背后又一个天大的阴谋,我们好像总是在被动的被它牵着走,可是我又说不上来到底是什么阴谋!真的很困惑啊!”
“好了,琪儿,不要再想了!你现在最重要的是保护好自己和腹中的孩子,其他的你就不要管了,放心的交给我解决,好吗?”罹忧疼惜地说。
看我点头,罹忧接着说,“那好,现在赶紧去睡觉!”
哎,真要命,看来怀孕的人真是一点自由都没有!我现在算是彻底明白当初姐姐怀孕时的无奈感受了,但我想,我们都乐在其中,乐在享受吧!于是,我乖乖的爬上床,也许是今天玩的太累了,以至于我刚上床没多久就进入了梦乡。
忽然,一阵琴声响起,那是怎样的一种音境啊:如怨如慕,如泣如诉,更为奇怪的是,那琴声像有魔力般,使我的双手不听大脑的指挥,意识逐渐被剥离出体外,我起身拔起挂在床边的佩剑,向罹忧刺去,罹忧惊恐的瞪大双眼,“琪儿,你疯了?”
我像是没有听到一般,径直的刺向他的喉咙,罹忧只是无谓的闪躲,却不还手。就在我的剑尖触及到罹忧的皮肤的那一刹那,一阵箫声响起,两种声音在我的脑海中对抗着,让我痛不欲生。最终,箫声战胜琴音,我的意识逐渐恢复,可是付出的代价却是我的五脏六腑像撕裂般剧烈的疼痛,一口鲜血以优美的弧线喷到罹忧洁白的衣衫上,手中的剑应声而落!而那诡异的琴音也逐渐消失。
罹忧扶住虚弱的我,心急火燎的问,“琪儿,你怎么了?有没有受伤啊?”
我摇摇头,望着地上的剑,“忧,发生什么事了?为什么我会这样?我有伤着你吗?”
“没有,只是被你吓坏了!又不敢还手,怕误伤了你!你刚才就像被人控制了一样!”
“她就是被控制了!”小鬼手里拿着一支萧走进来,“刚才那琴音是由一架很古老的古筝发出的,弹奏它的人可以通过念力任意控制一个自己想控制的人,但同时,他本人也会受到很强的反噬作用,内力大减。所以一般人是不会轻易用它的,据我所知,这架古筝至今为止只出现过两次。每次都会引起一场腥风血雨!”
我忧伤的看着罹忧,心里叹息,“看来黑衣人是不会就此善罢甘休了!”
罹忧警惕的看着小鬼,“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会知道这么多?少跟我说你只是个乞丐,乞丐会使唐门的毒,会吹箫对付那鬼蜮的魔音吗?”
小鬼满不在乎的嬉笑着:“嘿嘿,我确实不只是个单纯的小乞丐,但我说了,我绝不是来害你们的人,信不信由你啊!”
“你”罹忧愤怒的盯着小鬼,“你说不说?”
“忧”,我赶紧出声阻止罹忧,“别这样,我相信他!如果他是来杀我们的人,那他早就可以动手了,何必等到让我们怀疑呢?”我看的出来,小鬼的武功绝对在我之上,即使罹忧能够敌得过他,但是再带着我恐怕就没那么容易了。尽管小鬼的身份很可疑,可凭直觉,我还是信任他。
“你不相信我不要紧,可是你不要后悔,因为姐姐如果再不疗伤的话,不仅她腹中的胎儿保不住,恐怕连她自己都会命在旦夕!不然你可以看一下姐姐的脉象是不是很紊乱?”罹忧赶紧为我把脉,小鬼接着说,“而能为姐姐疗伤的只有我的箫声!”挑衅地看着罹忧,眼中是一种“我就不信你还敢不相信我”的神色。
想必罹忧也从我的脉象中看出了什么,尽管有十二分的不放心,也只能放手一搏,他微微叹口气,“既然连琪儿都信你了,我还能怎样?你赶紧为琪儿疗伤吧!我可是把她交给你了,你不能让她有任何的差池知道吗?”
小鬼郑重地点点头。
我按照小鬼的要求端坐在椅子上,闭了眼,脑中什么都不想,一片空白。只听见一阵阵箫声传来,宛若天籁之音,携着雪域的安宁祥和跨越千年的沧桑历史敲击着我的心房,我顿时被这片宁静所包围,诺大的天地中仿佛只有我一个人,世俗的一切都与我无关,身心感到无比舒畅。
一曲完毕,轻轻吐出一口气,我缓缓睁开双眼,“小鬼,谢谢你!”小鬼笑了笑,没说话,伸手指指罹忧,我回头一看,“噗”地笑了出来,原来罹忧正坐在椅子上手枕着胳膊睡觉呢!
小鬼自嘲的说:“我从来都不知道原来我的箫声还可以有催眠的作用呢!”
我拍拍小鬼的头,替罹忧辩解道:“忧是太累了!好了,小鬼,今晚真的谢谢你了,你就先到床上休息会儿吧!”
“那姐姐你呢?”
“我?我不累啊!我在这儿坐一会儿就好!”我边说边帮里有披了一件衣衫。
“哦,那我就不客气了!”小鬼的确是很累,没过多久就传来他均匀的呼吸声。
我就这样坐在罹忧对面,静静的看着熟睡中的他,心里默默为他祈祷着。
经过几天的疗养,我的身体恢复的很快,胎儿也是相安无事,这一切还真多亏了唐骏这个小鬼!罹忧对他的看法也有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尽管偶尔会斗斗嘴,但大部分时候还是称兄道弟地,也许这就是男人之间的友情吧!
这天早上,刚起床没多久,我们就收到一封信,是骆安的。(我刚到杭州时曾给他们写信报过平安)罹忧看完信后,脸色沉重的说:“琪儿,恐怕我们的江南之行就要到此结束了!”
“发生什么事了?”
“骆安在信中说,边陲叛乱,形势很严峻!”
“那我们赶紧收拾东西回京啊!”
“琪儿,真的很抱歉。”罹忧一脸歉意,“本来想好好陪陪你,让你散散心,却不成想……”
我轻捶了他一拳说,“有什么好抱歉的呢?以你皇上的身份来说,我们出来的时间已经够长的,我也玩够了,而且你是天下的皇帝,并不只是我一个人的啊!现在当然是以国家为重了!”
罹忧坚定地点点头,帮我收拾东西。
一会儿,小鬼敲门走进来,看到我们的动作,诧异地问:“哥哥,姐姐,你们要走吗?”
我回头惋惜的说:“是啊,小鬼,因为家里有急事,所以我们必须得回去了!你怎么办呢?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回去?”
小鬼歪着头想了想,说:“还是不要了,那你们先收拾吧!我回我自己的房间了!”说罢转身便走了出去。我觉得今天的小鬼有些不对劲,可因为忙着收拾,也没有去细想。
等我们整理好行装,到小鬼房里去与他告别时,却发现他已离去,只留下一封信在桌上。
“罹忧哥哥,琪儿姐姐:
谢谢你们这些天来的照顾,现在你们要回京,我的任务也完成了,而我还有其他的事要办,就先行一步了,请原谅我的不辞而别!
其实我一直都知道哥哥姐姐的身份,因为这次的相遇便是我的任务之一,而之所以以乞丐的身份出现,则是为了掩人耳目,免得打草惊蛇。
我的真实身份正如姐姐所说——唐门之人,只不过我是门主的养子,而在你们离开皇宫时,林伯就飞鸽传书给门主,希望他可以派人来杭州保护你们!而门主和林伯是昔日好友,自然要帮他这个忙,所以我就来了!”
看到这儿,我轻笑着自言自语,“就知道你小子绝不简单,原来是小师弟啊,难怪说对毒药已经司空见惯了!”
“琪儿,林伯是不是察觉出什么了?不然他怎会让小鬼专门在杭州等我们呢?”
我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嗯,很有可能!没事儿,等我们回去后,问一下不就知道了嘛!小鬼的信上还有话呢!”
“一开始,我并不知道自己的对手是‘鸢’,等我知道时,心里不觉一凉,‘鸢’那么庞大的组织,里面可是高手云集啊!我能行吗?不过好在,没有辜负林伯和门主的希望,圆满的完成了我的任务。
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相识一场,也算是缘,相信我们日后还会再见的!对了,罹忧哥哥,虽然早知道你是皇上,但是你给我的感觉并不像高高在上、目中无人、不可亲近的霸者,而像一个平凡的哥哥,这样的感觉很好!而且跟你斗嘴很有意思!
因为不想面对和你们的离别,所以……
但我们后会有期!
小鬼唐骏”
“这个死小鬼,看我下次见到他不好好收拾他!”罹忧愤愤地说,“居然敢耍我!”
“呵呵,你舍得吗?”我调侃着说。
罹忧口是心非的说,“有什么不舍得!被他埋在鼓里这么多天,总要给他一点小小的教训才是啊!”
我笑而不语,我知道罹忧和小鬼其实是很像的人,面对自己的感情会很害羞,我现在终于知道为什么小鬼会不辞而别了,他怕自己会在我们面前流露出最真实的情感……
就这样,我和罹忧一起踏上归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