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石门闭合的一瞬间,我们三人全部倚着石门坐倒在地,不住地喘着粗气,像是虚脱了一样。二捶一边喘息,一边说道:“幸亏老子动作麻利,要不然一准儿会被烤熟。”
我平复了一下起伏的胸膛,歪头看了一眼满脸黢黑的二捶,故意打趣地说道:“你倒是没被烤熟,就是烤得有点像包青天。”
“那敢情好,我这一下就从一个无产阶级的人民群众变成国家干部了。”
“想得美,你以为国家干部这块酵面馍馍是你想吃就吃的吗,你得有金刚钻才行,要不然你也干不了那瓷器活。”
我和二捶正打着嘴仗,福贵叔忽然沉声说道:“这都什么时候了,你俩还有心思胡闹?海燕那娃还死活不知哩!”
福贵叔一语点醒梦中人,我和二捶立刻正襟危坐起来。想起林海燕,我心里就是一紧,不知道她这会儿正承受着什么样的痛苦。二捶也是担心不已,对福贵叔问道:“福贵叔,那咱们现在咋……咋办?”
“事情到了这地步还能咋办,找呗,可找归找,咱们总得想个法子把外面那喷火的木喜鹊给收拾了,要不然咱们爷仨还得受罪!”
福贵叔正说着,这时在这石门之内忽然响起了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呜呜呜”声,这声音起起伏伏,断断续续,满怀哀怨,竟像是鬼哭一般!
听闻此声,我们三人顿时警觉起来,鸡皮疙瘩起了一身,身体忍不住地颤抖。我紧张地说道:“福贵叔、二捶,这……这什么声音?”
二捶也吓得够呛,断断续续地说道:“这咋像是鬼……鬼哭……”。
“啥就鬼哭,兴许是另有蹊跷,咱们看看就知道。”福贵叔一边说,一边从怀里拿出火柴来划着。我们之前的那根“人骨火把”刚才在混乱之际也不知丢到了何处,眼下只能靠火柴微弱的火光来照明。有了点光,心里算是有了些着落。福贵叔一手捏着火柴梗,一手挡着风,慢慢地向前面照去。在微微的火光之下,我们看见在我们前面有一方桌子大大小、颜色泛绿的东西,而那幽幽的呜咽声似乎就是从里面传来。那呜咽声让我的耳膜都为之颤栗,我只觉得全身的寒毛都竖了起来。
福贵叔趁着火柴还在燃烧,慢慢地向前靠去,我和二捶紧随其后,我虽然也在走着,但腿脚却发起软来,像是走在泥塘里一样。不知为什么,随着我们越来越靠近那方泛绿的东西,那呜咽声竟越来越哀怨,声音也越发阴沉恐怖。走在前面的福贵叔闻之,后脑勺上也不禁冒出一片冷汗。终于,我们站在了那方东西的一侧,只见它长有两米,宽一米左右,高也差不多一米,通体呈绿色,乃是青铜打造,只是它的表面或许是由于年岁已久的关系,锈蚀得很厉害,原本上面错综复杂的纹路已经看不清楚。在看清这东西的一瞬间,我的脑子里立刻冒出两个字:“铜棺”。
福贵叔和二捶也一下了然,在这样一座古墓中,看到这样一个形状的东西,它不是棺材还能是什么。因此二捶当场大叫出来:“这……这是口棺材!”
随着二捶的一叫,那铜棺之中也骤然响起一声尖锐的嘶叫声,我们三人顿时吓得向后退了一步,二捶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地。
这实在是太阴森诡谲了,一座埋在古墓中的铜棺居然会传出断断续续地哭泣声,这想来就令人头皮发炸,更何况我们是亲身经历。这时那火柴已然熄灭,周围又陷入了一片黑暗,但那哀怨的呜咽却再次响起,这声音像是北风的低吼,在我们的耳际萦绕不去,简直要把我们逼疯。更为恐怖的是,那铜棺之中竟然响起“哐啷”一声,似乎是铜棺之中有东西想从里面出来,正在推着棺盖!
夏商周春秋时期是中国铜器的鼎盛时代,那时的王公贵族死了之后,多数会用铜棺入殓。所以,从眼前的这口铜棺来说,里面的人至少死了也有数千年之久,他怎么还能哭泣?他怎么还能开棺?这就竟是什么情况,难不成这里睡着一具千年尸王?想到这里我的脑海中一下浮现出了一张面色惨白、嘴唇血红、牙齿锋利如刀的面孔。我不禁更加骇然,恨不得立刻拔腿就跑。二捶跟我的情况差不多,他急切地催促福贵叔道:“福贵叔,快!快划火柴!”
福贵叔了解情况危急,伸手去拿火柴,不知道是不是惊骇过度的关系,福贵叔划了几次硬是没把火柴划着,急得他直叨叨:“火神爷,快显灵!快显灵!”
终于,火柴被划着了,看着重新燃起的亮光,我们三人松了一口气。然而恍惚间,一阵阴风突然一飘而过,那刚点亮的火柴居然瞬间熄灭!在这密闭的石室中哪里会有风?难道是那铜棺中的邪祟搞得鬼?
福贵叔咬着牙说道:“我就不信邪了!”
福贵叔说着就又划起火柴来,划了三五下,一点亮光终于燃起,然而还未等它“大放光明”,一股阴风再次吹来,火柴又熄灭了!这下我们三人全傻了,怔怔地站在黑暗中,任由双腿打颤,吓得竟然连动都动不了了。
真的闹鬼了!
二捶这会儿拉起我和福贵叔的胳膊说道:“福贵叔、夏远,咱们快……快跑吧!”
我心想甭管这铜棺里的是鬼,还是僵尸,反正不是什么好东西。石门外那两只喷火的木鸟,我们豁出去拼一拼还能跑得掉。厉鬼跟僵尸可远比它们难缠得多,我们三人现在已是强弩之末,再有什么鬼灵精怪出来,我们怕是应付不来了。福贵叔这次也没在耍他的倔脾气,觉得此事的确是邪门儿,因此转身跟着我们向外冲出去。可就在这时那铜棺“哐啷”一声被推开了一点儿,里面传来一句熟悉的声音:“夏远、二捶救我!”
林海燕!没错,是林海燕的声音!我们听到这声音顿时停下了脚步,原来那在铜棺中哭泣的并不是鬼也不是僵尸,而是林海燕?可她又是怎么进到里面去的?难道是那怪物把她放到里面去的?
来不及探究其中的具体原因,我就说对福贵叔和二捶说道:“是林海燕,快救她!”
福贵叔和二捶自然也听出了林海燕的声音,因此也没磨蹭,跟我转身就跑回了那铜棺面前。我们三人不用多说,伸手就扣住了铜棺的棺盖,然后使足了劲儿将那铜棺推开了,只见里面瞬间泄出一片白光,而林海燕就在这片白光之中坐了起来,她头发蓬乱,满面泪痕,身上沾满了鲜血,她一下就扑在了我的怀中,呜呜痛哭起来:“夏远,吓死我了……”
福贵叔看到林海燕的样子担心不已,关切地问道:“海燕啊,你身上没伤着吧,咋流了那么多血?”
林海燕紧紧抓着我,这会儿哭得已经泪人般,连身子都抖动起来,嘴里断断续续冒出几个字:“是……是那怪物的血……”
见林海燕吓坏了,福贵叔便没再问下去,任她伏在我怀里继续哭着,福贵叔感叹道:“唉,可怜的女娃……”
二捶见终于找到了林海燕,放下心来,他转脸开始观察起那口铜棺来,他一边看,一边嘀咕:“真是怪了哎,这棺材里哪来的光?”
听二捶一说,我和福贵叔也转头向棺材中看去,只见在那铜棺中赫然躺着一具已经腐烂得只剩下森森白骨的骷髅!原来刚才林海燕一直与这具骷髅躺在一起,怪不得她会这么害怕了。虽然在棺材中看到一具尸骨本应是一件寻常事,但还是让我们心里一惊。
经过了之前的百般折腾,二捶胆儿也大了,也不忌讳死人骨头这回事了,只见他在那具铜棺中翻来覆去的寻找光源。这时一直伏在我怀里的林海燕开口道:“那……那骷髅的头会……会发光!”
随着林海燕一说,我们一看,在林海燕的腿下面的骷髅头确实在隐隐发着白光。刚才林海燕哭了许久,却仍未从铜棺中出来。我这下从铜棺中将她抱了出来,经过这一会儿的平缓,林海燕好了很多,用手扶住我勉强能够站立。
我看着林海燕泪蒙蒙的眼睛,顿生疼惜之心,真不知道她在碰上那只怪兽之后是怎么挨过来的。我心里诧异,又怎么会进入那铜棺中?眼下林海燕情绪不稳,我怕她情绪失控,因此一直忍着心中的好奇不敢发问。二捶那边这会终于寻到了那颗骷髅头,只见两道夺目的光辉从骷髅头深陷的两颊中散射出来。我们紧紧盯着这只会发光的骷髅头,觉得十分诡异。人死之后的骷髅头怎么会发光?
二捶也不知这是怎么回事,回头看了我和福贵叔一眼,说道:“真是邪了,这死人头还能发光”?
福贵叔盯着那骷髅头,眉头紧皱,说道:“不是死人头会发光,是那死人的嘴里有东西?”
“有什么东西?是不是什么宝贝?”二捶问道。
“没错,这会还真是件宝贝,是颗夜明珠!”
“夜明珠!”二捶张大了嘴巴说道。
一听是传说中的夜明珠,我和林海燕也不禁好奇起来。福贵叔顿了顿,继续说道:“听以前的人说,古时候的皇亲国戚、大官死了是要厚葬的,他们的棺材里会摆放许多他们生前喜欢耍的宝贝,这里面最要紧的是要在死去的人嘴里放一颗夜明珠。据说这能让人的尸体烂不掉。还有的人说,这是怕死人到阎王爷那里告状要把他们的嘴给堵住。反正在他们那些有钱人那里就是有这些讲究。但不论是什么样的说法,照眼下的样子看,古时候是有这种习俗的。”
福贵叔的话刚说完,二捶就迫不及待地将那骷髅头的嘴巴给扒开了,果然在里面有一颗核桃大小、光辉耀眼的珠子。二捶将珠子拿在手里说道:“这玩意儿比火把可好用多了!”
的确,那夜明珠晶莹剔透,散发的光辉让整个石室都为之亮了起来,二捶小心翼翼地把玩着,脸上笑开了花。二捶这小子纯粹是见钱眼开,这功夫眼里只有那颗珠子,估计连我们都给忘了。
在珠光的映照下,我开始打量起那口铜棺来,我在想这口铜棺中的骷髅会是谁呢?会不会是历史上的名人呢?想到这我的视线不禁移到了那铜棺之中。此时铜棺里的那具尸骨或许是由于林海燕在里面挣扎过的缘故,已经变得异常凌乱,零星有些腐烂的破布散布其中,显得有些凄惶。但就是在那些白骨和零星的破布中,我看见了一件东西,而且我注意到那件东西上似乎还刻着字。那件东西像是一把尺子,大概有半米长,呈墨绿色,也像是青铜之物。在好奇心地促使下,我俯身就把那间东西拿了出来。林海燕或许是惊吓过度,对那铜棺里的东西都比较忌讳,她紧张地问道:“夏远,你拿那东西干什么?”
林海燕此话一出,二捶和福贵叔也都看了过来。二捶戏谑道:“夏远同志,怎么,你也找到了件宝贝?”
“什么宝贝不宝贝的,我看这玩意儿上有字,兴许从上面能看出来,咱们现在是在谁的墓里。”我一边说,一边打量起那玩意儿上的字来。
福贵叔看着我手里的东西,说道:“这物件儿怎么瞅着像是木匠做木工用的尺子?”
经福贵叔这么一说,我仔细瞧起来,发现福贵叔说的没错,这还真像是一把木匠用的尺子,而且在尺面的两边还刻着长长短短的竖杠,像是刻度一般。在这些竖杠的中间刻着几个形状奇怪的字,由于生锈的关系,那些字变得有些难认,但我还是大体认了出来。二捶是火烧眉毛的急性子,急切地问道:“夏远,上面刻的是什么字?”
我来不及多思考,照实将上面的字念了出来:“公输子常所用之尺。”
二捶没读过什么书,有点儿不知所云,眨了眨眼睛说道:“啥意思?”
“这几个字的意思就是说,这是一把一个叫公输子的人生前常用的尺子。”我摇了摇头对二捶解释道。
对了,公输子!公输子这个名字为什么感觉这么熟呢,我似乎是在那里见到过或听到过,我竭力想着公输子这个人到底是谁?这时我身后的林海燕忽然说道:“公输子?公输子不就是鲁班吗?”
听闻林海燕的话,我恍然大悟,没错,公输子就是鲁班。公输子又叫公输般,我还记得史书上说此人木工精巧天下无二,曾经“削木以为鹊,成而飞之,三日不下”。想到这里我不禁想到,那石门之外会飞的木鸟就是史书中曾经提到的“木鹊”,至于为何除了会飞之外,竟然能追人吐火,这其中想必还有奥秘。
“鲁班?咱们爷四个是在那大名鼎鼎的木匠老祖鲁班的墓里?”福贵叔有些难以置信地问道。
“是啊,福贵叔,咱们这回好巧不巧就跑到他的墓里了。”我答道。
对此,二捶也显得有些难以置信,问道:“不大对头啊,按说这鲁班爷在古时候也属于劳动阶级啊,怎么会有这么贵重的夜明珠?”二捶边说,边将珠子递到了我面前。
“这并不罕见,鲁班在世之时,为当时的楚国制造过用来战斗的‘云梯’、‘勾强’等器械,因此是楚国的功臣,受楚国国君所赐自然不少,有一颗两颗的夜明珠并不稀奇。”
“原来鲁班爷也是个大户啊。”二捶说着又开始把玩起那珠子来。
看着二捶那痴迷的样子,我和福贵叔相视一笑,福贵叔对二捶说道:“你这娃子啊,要是放在古时候啊,一准儿会是个守财的主儿。”
“哎,守财怎么了,守财总比没有财可守强。”二捶不以为然地说道。
然而,二捶此话刚说完,我们只觉得头顶上一阵阴风飘过,只见一只粗壮而锋利的爪子从上而下抓向了二捶。我心中一惊,大叫一声:“二捶,小心!”
二捶闻声警觉地低头躲了过去,然而那粗壮的爪子还是在二捶的手腕子上抓了一把。二捶当即痛叫一声,手里的夜明珠再也拿不住,一下掉在了地上。
见此我们无一不是心中大骇,暗道,又是那怪物!原来它一直就躲在这间石室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