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回雪在回过神来时,眼前只剩下月老祠前相思树叶飘旋,伊人已然无处寻觅。独留他青衫孤影,漠然独立。
秦卿随着人流一路过来,她心里原是欢喜的。
是什么时候开始在意起他的呢?
是因为他为救自己不惜打破自己的计划,甚至要赔上自己费尽心力建成的情报楼?
是因为他在暗室的黑暗里,应对她没有思绪而无法自拔的欲望流露?
还是要更早一点,因为他一次次从窗户钻进来,却总是带着最蹩脚的理由?
还是因为他冒着自己的生命危险在寒冰池里守护着自己?
都不重要了,这些都不重要了!
到底是什么时候,连她自己也分不清楚了。只是深深明白了一点,原来她的日子里,少了他,竟然会这般索然无味。
不知不觉间天色渐晚,离才子佳人聚集城东的相亲诗会倒还需要再走一阵子的。只不过此时他们经过的不远处的桥上,鹊桥上的灯会正在热闹的进行。
目之所及,皆是各式各样做工精致,外形轻巧的花灯,一盏盏的用极有韧性的细竹挑了,沿着密密集集的挂满了整座桥栏,但凡被谁取走一盏,就立即会有手艺人笑呵呵的上前再补上一盏。远远看去,整个桥面和附近的水面,都被柔和的花灯烛火团团围着起来,夜色中竟透出一种明媚的温暖。
秦卿正立在桥中央,她周身笼着千百盏花灯的暖光,她四处张望,又似乎是在等着谁。
人流如潮,竟皆要在她身边停一停,一个个琢磨着要将手中的花灯送与这绝色佳人。只是都瞧着她眉眼孤寒,怕是冷艳之极,恐怕会遭到拒绝。一个个踌躇之间不敢动作,瞬间,桥上便挤满了行人。
有看热闹的,有不好意思送出手的,有相互打趣玩笑的。
秦卿呆立着半晌,在辉煌灯火里,仰面看了眼星空,那颗天狼星仍在,熠熠生辉。似是也在凝视着她一般,一闪一烁。
周围人忽地都涌动起来,更有人齐齐呼了一声,叫了起来。
秦卿不觉心一动,忽地朝身后一转,一只精致无他的蔷薇花灯。透过粉红的花瓣,散出暖光。
——这些可是全城的手艺师傅们从月前起,齐聚在月老祠中一面祈福一面做的。上了花灯桥的规矩便是:送出的花灯一旦被接受,这寓意便自然是得了月老庇佑的。
秦卿自然是知晓,只是她抬眸看着手执花灯的他,暖色打在他的白衣上,竟然呈现出温柔而异常绝美的味道。
也许他眼角本就是这般潋滟,也许他眼底一直都有那几许温柔,只是曾经的曾经她太在乎自己,竟一直没有发现,这个男人,其实不过凡人,哪里邪气了?
他久久执着花灯,见她也不收也不拒绝,连周围的人都起哄了。
他浅浅一笑,清冷的声音终是响起,“你再不收下,我就烧了它!”
秦卿盯着他那张脸,夜色烛光里,更显邪魅,纵然胜雪白衣,也难掩他十足的狂狷气味。她心底忽地难过起来,抬起手便是一拳,正好打在他的心口上。
“这一拳,是你装死给我看!”
她说着,泪便留了下来,粉拳上去,又是一拳,“这一拳,是你忽然失踪一点消息也无!”
她满脸湿润,抬起手又是一拳:“这一拳……是,为了你我每晚都没关窗户,招来好些蚊虫!”
他不禁勾唇一笑,伸手握住她那粉拳,手腕稍一使劲儿,将她往自己怀里一拉。
秦卿嫣然一笑,眼里似乎噙了泪水,也不去管他手里的花灯,径直上前狠狠搂住了他,她把头埋在他的脖子里,拼命地呼吸着他身上的紫檀薄荷的味道。
她曾经发过誓,不会爱上不该爱上的人。可是纵使如她,一旦动情覆水难收。不爱,怎么知道他是不是不该爱上的人呢?
她的手指插在他的墨发里,不顾旁人的目光与指指点点,踮起脚尖,上前便吻住他的唇。感受着他身体微凉的温度,感受着他鲜少流露出的温柔,她不愿意放过一点点,一点点也不成!
舌尖缠绕,他们在人群里拥吻。那盏蔷薇花灯,烛火闪烁。直到空气稀薄,直到不能呼吸。
不管了,什么都不愿意去理会了。这一世,就让她潇洒一回,全心全意的爱一回吧!
四目相对,他的鼻尖轻轻擦了擦她的鼻尖。秦卿微微一笑,凑上去对准他的唇,又是一记香吻。
为就在鹊桥对面的桥上,秦佳人双目火红,里面只有那相拥的两个人,难以控制住的嫉恨,瞬间燃烧了她所有的思绪与意识。
忽地秦佳人身后人伸手扶在她的肩上,却见暮澜修紫袍浓郁,凤眼含着笑意,紧紧盯着桥上那对鸳鸯,笑道:“真是情浓意深呢。佳人妹妹,你想得到君翊寒,我要得到秦卿。不如我们做个交易,如何?”
暖灯如豆,人影如梭。
秦卿面如芙蓉,眉若春山。她浅浅的抚摸着他苍白的脸,满是担忧与抱歉。
“对不起,我并不知道你原是个病人。不然,我一定不会那么胡闹!”
君翊寒淡然一笑,眸子里映了暖暖的豆光。他忽地飘转眸子看向秦卿身后的桥梁之上,那抹紫衣潋滟华美,不禁笑爬上唇角。
即便暖色围绕,秦卿盯着自己的爱人,忽地心中一沉,她说不出哪里有问题,只是他轻颦浅笑间,竟带着阴谋的味道。
秦卿也跟着他看去的方向看过去,只见人群里,暮澜修紫衣翻飞,远远独望着他们。
她不觉收回了手,后退了几步。心中忐忑不已,却又不敢正视。
君翊寒似乎察觉到她的态度,上前将她拥入怀里,道:“我已经没事了,走,我送你回府。”他将手中的蔷薇花灯递与她,眉目浅笑。
秦卿倚在他的怀里,接过花灯。她问道:“君翊寒,你身上的寒毒从小就有吗?”
君翊寒微微一怔,拥着她的手也一紧,他顿了顿才苦笑道:“娘胎里带来的。冷风告诉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