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几日,摇光再次见识到了君无端对感情的反复态度。
真妃复又得宠了。
……她还能说什么?君无端的心比女人还难揣摩。
白月自从上次被摇光挑衅一番之后,再也没给摇光一个好脸色看,摇光自知是自己说错话,忸怩着想去道歉,终是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没有开口,到最后,自己都觉得误会就误会吧,没有开口的必要了。
青灯因为被点了昏穴,根本不知道两个人的交易,只好奇苏九歌为何不来摘星阁了。
她扮作“柳絮”的模样,只能跟在摇光身边,想见苏九歌一眼,比登天都难。
摇光笑她,这么点儿思念都受不了。
“所谓一日不见,如三秋兮,我整整和他分开十六年了,想他想得心都憔悴了……”青灯瘫在摇光身上,“他为什么不来看你了呢?摇光,你怎么不想他?”
“我曾经还是皇后的时候,与九公子一年才能见上一两回,如果照你这样思念法,不得愁白了三千华发。”摇光戏弄道。
“唉……”
一声叹息。
这相思之疾,也只有白月出现的时候才能缓上片刻。
摇光现在与白月的相处十分奇怪,他们明明都是为了保护同一个人,却因为这个人生了隔阂。摇光想,苏九歌之所以不再出现,或许是白月对他说了什么。
这样也好。
站在白月的角度,自己终究是一个熟悉的陌路人,君无端却是与苏九歌血脉相连的大哥,为了一个女子与大哥翻脸,自己分明就是个红颜祸水。
摇光觉得愁死了,怎么忽然就变成红颜祸水了。
愁人日子也得过,为了苏九歌不与他大哥翻脸,白月可算是用尽了心力,天天琢磨怎么救摇光脱离苦海。
摇光默了片刻,向他建议,去调查思茜和祁连修的身份。
这种机密自然不可以假手他人,若要调查,也要白月亲自去。
白月很忧愁:“如果皇上忽然对你发难怎么办?”
某种意义上,白月这次做了一只乌鸦。
不过冲她发难的,并不是君无端。
而是真妃。
真妃再次得宠之后,第一个,自然是要拿思茜开刀,当初就是因为思茜入宫,君无端移情别恋,她才苦逼了半年。
前不久又差点滑胎,两者之间的关系,自然是你死我活的死结。
现在终于熬出头了,怎么不给思茜三分颜色看看。
可是,此“思茜”非彼思茜啊,摇光觉得自己更苦逼,冤有头债有主,你报仇找错人了啊。
女人的眼泪是武器,堂堂一国皇帝,也受不了她这套。
据说真妃最近每日都要做噩梦,吃不好睡不好,害喜的厉害,你说她做了噩梦吧,又不把做的梦说出来,憋在心里抑郁成疾,把君无端愁得……为她摘星星摘月亮,真妃终于开了口。
她说她每日每夜都做着同意一个梦,梦到的,是思茜。
她梦到当初,思茜怎样趁他不备,忽然将她掀翻在地,她梦到自己流产,血流了一地。
这,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位娘娘,哪里是做了噩梦,分明是装作做噩梦,冲摇光发难。
可是谁让真妃再次得宠了呢,谁让她肚子里怀着呢。
“皇上,你都说了以后只要我一个人了,思茜她,她要害我,还有咱们肚子里的孩子,我,我本来想原谅她的,可是,却一次又一次的梦到,梦到自己跌在地上,恰好撞到了肚子,皇上,我,”
君无端听着她哽咽着控诉,眼中划过一缕幽晦的暗光:“我让她给你赔礼道歉。”
“不、不,我不要看到她,皇上,君无端,”
又是一阵撒娇,君无端终于答应,将摇光禁足在摘星阁,真妃分娩之前,不许出现在她面前。
真妃终于不再闹腾,有些时候,不能太过。其实她今日这番话,说的半真半假,她的确是做了噩梦,梦到的却不是这个。
其实一开始,她没想到这个,只是每次做了关于小时的噩梦,都会告诉君无端,君无端总是耐心听她讲完,然后开解她。
可是莫名其妙的,她就想到了这个方法。
女人,天生就会耍心计。
尤其是对待爱情的时候。
君无端终于回到她的身边了,她不要再给思茜一丝机会翻身。
所以,她撒谎,编造了这个噩梦。
她以为君无端会大怒,会追究思茜负气出宫的那一段过往,然后,彻底将她打入冷宫,再无一丝翻身的机会,再也不会来和她抢他。
可是,他没有……
他仍然顾念着旧情,只是将她禁足摘星阁。
她有些失落。
他明明说过以后只要她。
真妃轻轻的抚摸着肚子,叹了口气,她是不是,要求太多?
接到圣旨之后,青灯气的跳起八丈高:“凭什么!她做噩梦关你什么事,长眼睛的都看得出来她是故意的,受宠了不起啊,有孩子了不起啊,什么人呀!什么叫不得出现在她面前啊,这么大一个皇宫,她不想见到你,别往这儿走就成了呗,凭什么要把你禁足在这里!”
摇光一直闷着不说话。
“摇光!就算她是你妹妹!你也不能这样让着她欺负啊!我们到底该怎么办啊!你明明知道我最喜欢乱逛着玩的!让我在这么小的地方住!憋死我了!”青灯甩着她的袖子愤愤道。
摇光很无奈:“我还是皇后的时候,就斗不过她,更何况现在只是一个过气的妃子。”同情的看青灯一眼,不忍心道:“你就,忍忍吧……”
“唉!我真后悔!这皇宫一点儿也不好玩!”青灯撅着嘴巴,眉毛鼻子皱成一团,瞪着不争气的摇光道:“气死了!你怎么这么蠢啊!怎么总是被欺负!你什么欺负个人给我看看!我真是受够你的个性了!”
“……”有、有吗?
“有有有,”青灯狠狠的点头,“你看看你,自从我认识你,你被老鸨欺负,被司徒绾绾欺负,被那个皇帝欺负,现在那个真妃也来欺负你,你自己想想,你欺负过谁没有?”
“……”那个采花贼算吗?
“哎呀!真是的!我总算理解所谓的扶不起的阿斗,扶不上墙的烂泥的什么感觉了!你、你气死我了!”
直到青灯冷静下来,摇光才拉拉她袖子,“你真的觉得,我不该忍?”
“废话。”
“……好吧,我不忍了。”摇光仿佛做了一个重大的决定,郑重的点点头,“我想想,真妃这次的确太过分了,是该受点教训。”
“你都被禁足了,还怎么教训人家。”青灯把头一撇,继续生闷气。
摇光扑哧一笑:“教训人的方法有很多种的。”
“嗯?”
“为了证明,我是扶得上墙的好泥,”摇光眯弯了一双眼睛,“我就勉强出一次手,让你见识一下吧。”
青灯终于回过头来,“真的?”
“嗯。”
“……我等着看戏!”
看着青灯两眼发亮,摇光霍然想起她刚才张牙舞爪的样子:气死了!你怎么这么蠢啊!怎么总是被欺负!你什么欺负个人给我看看!我真是受够你的个性了!
到底单纯的人是谁啊。
“不过,我还需要一些东西。”摇光冲她神秘的眨眨眼,“你要帮我。”
“……没问题!”
安静的夜晚,孤星闪烁。
阵阵花香袭来。
只听“叮—叮—”两声,摇光怀中抱着一张琵琶,席地而坐,缓缓的弹奏。
今夜的她与平日分外不同。
绾了一个简单的发髻,除了旁边插了两只简朴的镂空竹叶铜簪,并没有其他饰物,眉描得浓了些,一身黑色的衣衫,曲裾与广袖都铺展的很长,绵在地上,她却并不在意,继续的用手拨弄着琵琶的弦。
开口缓缓唱到:
涉江采芙蓉,兰泽多芳草。
采之欲遗谁,所思在远道。
明明该是凄婉哀怨的调子,却被摇光唱的平淡荒凉,似在不屑这软泥一样的爱情。嗓音低沉,甚至有些死气:
还顾望旧乡,长路漫浩浩。
同心而离居,忧伤以终老。
“柳絮姐姐,今天的娘娘好奇怪哦。”侍婢绿翘忍不住又看了正在唱歌的摇光一眼:“总觉得哪里不一样。”
“嗯。”
“对了,我看柳絮姐姐忙了一下午,为娘娘做衣裳,我刚开始还以为娘娘穿黑色的衣服会不好看呢,没想到竟然会这么漂亮!”
“是啊。”
“柳絮姐姐,我从前没看到娘娘弹琵琶,这个琵琶是从哪里来的?”
“我偷的。”
“……哦…………啊?!”
看着绿翘嘴巴张的可以吞下鹅蛋,青灯狠狠的瞪了她一眼:“怎么,不可以吗?”
青灯此时有些不正常。
是的,确切的说,是非常的不正常。
因为,受到的刺激太大了。
她刚才与绿翘的对话,完全是条件反射的问一句答一句。
如果一个死人,忽然出现在你面前,告诉你,她还活着,你会不会觉得其实是自己撞鬼了?
青灯现在就觉得自己撞鬼了。
太像了,实在太像了!
摇光此刻的模样,与死去的苏姨,太像了!
不仅是长相,更是气质的类似!
在她来皇宫的时候,白月就告诉过她,宫中的思茜,与苏姨有着三分相似。
摇光是为顶替她入宫的。
青灯大大不屑:本来嘛,摇光在少林寺的时候,就是用的那张脸,就是有一点点像而已,但是只一眼,就可以看出来差别。
因为气质。
苏姨,是一眼就可以让人寒到骨子里的畏惧,脸色从来无悲无喜,深邃如天上最暗的那一颗星。
摇光却是温暖的,甚至……连架子都没有。
她实在不像一个做过皇后的。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打死她也不相信,那个脸色总是挂着淡淡笑容,温柔的唤她青灯的女子,有一天,会让她有一种时空颠倒错乱,仿佛苏姨又活了过来。
……这就是她所谓的教训?打扮成苏姨的模样?什么意思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