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守卫森严的皇宫,白月和青灯可以进来,自然是出自君无端的授意。
那她和陆云沉的小动作,君无端必定也早看在眼底。
但这些都不是此刻的摇光在意的东西。
各自歇息之后,摇光卸去妆容,安静的躺在玉枕之上,到了夏天,是想起了一件很早之前的旧事。
关于祁连修的旧事。
那时的他,同样来去自如,难道,是她料错了?君无端没她想的那般高深莫测,这皇宫真的豆腐似的,人人都可以来去自如?
不,不可以轻视任何一个敌人,否则会给自己带来灭顶之灾。
摇光蹙着眉头,在床上翻了个身,终究还是睡不着,下床披了件茜纱,去院中乘凉。
比起在锦城的那个家,皇宫无疑是奢华的,雕廊画栋,景致也安排的错落好看,但是在这里,每一朵花开都会受到限制,不像在锦城,养两只小鸡小鸭,吃什么穿什么全部听凭喜好,摇光蓦然想起她吃西瓜吃得肚子疼,被苏九歌灌了许多中药,又那只倒霉的采花贼,林公子,和他那个闺蜜唤作牡丹的林夫人,此刻想想,也没那么难看嘛,想着想着,不自觉的闷闷笑了两声,那一段时光多快乐。
其实,也只有一个月而已。
却已经翻天覆地。
摇光从怀中取出那管从思茜房中寻到的竹筒,柔声道:“但愿你不会让我失望。”
“哦?什么失望?”
忽然耳边一声乍起,摇光始料未及,一个趔趄栽伏在桌上,回头望去,白月仍然挥着他那柄扇子,月光之下,自有一番气质高华。
“恩、恩公!”摇光吓了一跳,把好久之前的称呼搬了出来。
白月的脑袋上立刻挂了三条黑线。
摇光也察觉不对,讪讪的站起来,正来羞涩的来一句“白公子”,却只觉得双手空空,原来她刚才吓得手抖了下,把那管竹子哆嗦掉了,她脸色大变,也顾不上白月,蹲下身体去找,好在摘星阁干净,摇光眼尖,一下便看到了那管横在地上的竹筒。
触手却是一片温热。
摇光惊讶的抬头,这只手的主人,自然是白月。
原来,他看摇光急匆匆的在地上寻找,也来帮忙,未料到两人同时看到,伸出手去,碰了个正着。
这一夜并不燥热,甚至有一丝风,两个人的手都有点凉,摇光的指腹触着白月的手背,却像是被火烧一般弹开,不过这火太邪,不止指腹很烫,连耳朵都仿佛要烧起来一般。好在天黑,再加上摇光将发髻放下垂落耳畔,倒将这尴尬掩饰过去了。
白月也不在意,将竹筒拾起,待看清后,却是颜色一肃,“这个你是从哪里来的?”
“咦?”摇光也听出这话的不妥,“这个是我……”
“你们在干什么!”蓦然又一声乍起。
摇光小心肝不受负荷的再次抖了抖。
今夜怎么回事,大家开始是集体噤声各做各的,临了结果都没睡出来晃悠,开始是白月。现在又青灯,摇光哭笑不得,看着青灯黑了大半的脸,还没说话,就见青灯雄赳赳气昂昂的走过来一把抓住白月的胳膊把他拉到自己的身后,对摇光道:“你把苏苏抢走就算了,不许染指白月!”
摇光和白月听了她的话之后,脑袋上同时挂了一颗大大的汗。
“这、这是一个美丽的误会……”不自觉的,摇光把白天青灯说的话用上了,还要,她抢走苏九歌更是无稽之谈。
“哼!误会就好!”此刻的青灯像一个被敌人侵占了领土的母猫,呲牙咧嘴再加亮出小爪子威胁。
幸亏她今天够幸运,出来如厕恰好碰上,把刚才那点小暧昧掐死在摇篮里,你想,天上半轮弯月,孤星闪烁,寂静的黑夜中,孤男寡女,还有了肌肤之亲,谁知道会不会生出点什么,总之,这种情况绝对不容姑息!
摇光极不适应这样的青灯,这样的她,与平日不同。
“死丫头想到哪里去了!”白月在的扇柄再次不例外的敲在了青灯的脑门上,“睡觉去,晚上不许熬夜!”
“为什么,我就不!凭什么你们可以我偏偏要去睡,”她不服!
“好了好了,我也去睡。”摇光原本打算将竹筒要回来,可想到放在白月那里也没什么不妥,于是对白月道:“白公子也早些歇息吧。”
“好。”白月点头,青灯一看两人默契的样子,撅了撅嘴,回头对白月道:“喂,你先回去。”
白月一挑眉:“嗯?”
“我本来是要上厕所的啦,其实心里还有点怕,唉,珠儿,你陪我一起去,”
“……啊?”
看着摇光不情愿的样子,青灯脸一下子就塌了下来,负气道:“算了,你是高高在上的皇后,这种事必定没做过,当我没说。”
摇光在友情和矜持的天平上挣扎了一会儿,最后,她做了一个艰难的决定。
她道:“那个,我……如果……站远一点等你,你不会介意吧……”
两朵女纸告别白月,牵着小手冲着厕所的方向走去,摇光虽然心里别扭至极,脸上却没有表现出排斥,不料白月的身影刚看不见,青灯便停了下来,摇光一怔,问道:“怎么了?”
“你还真的以为我要你跟我一起去啊,我知道你这样的千金小姐从来不会与人一起上厕所啦,我只是想和你说几句话而已。”
“青灯,你千万不要误会,我心里没有那个意思……”摇光连忙解释。
“我当然知道你不愿意不是看不起我,只是你出身地位摆在那里,有些事从小就教养不许做的,我不是你妹妹吗,做妹妹哪里有为难姐姐的道理。”
摇光松了口气,“这样就好,我真怕你对我生了排斥之心。”青灯是自如黛不在之后,她唯一交心的女子,她不愿失去她。
“那,你刚才说有话同我讲,是什么?”
青灯抿着嘴巴看了摇光一眼,眉目如画这四个字似是为她作的,白天的摇光头发高高绾起,戴了一堆朱钗发簪,虽然好看,却多了几分高高在上的矜持与疏离气质,此刻青丝披散,着了透明的茜纱,怎么看怎么风情缭绕,她一个女人多看两眼都觉得勾魂得厉害。
啊,她此刻用的不是自己的脸!青灯想起,觉得这是一个安慰,后来再想摇光真正的脸,更忧伤了……
女子得多倒霉才和这样的女子做情敌啊,毫无胜算嘛,那个君无端眼睛瞎了放着这样一个绝色不爱,难道是鱼翅燕窝吃多了所有特别爱宠幸萝卜青菜?
她吞了吞口水,道:“其实也没什么,很简单,就是不许和白月太过亲近啦!”
“……”摇光呆了片刻,看着青灯郑重其事的样子,小心翼翼道:“你喜欢的人是……苏九歌,对吧?”
“是啊。”她是喜欢苏九歌,可是苏九歌太遥远了,没多大戏,白月可是她以后要嫁的人,万一他现在红杏出墙悔了婚,未来苏九歌那里彻底没希望了,自己连个备胎都没有,多磕碜啊。
备胎很重要!需要好好看护!
“哦。”
摇光点点头,她瞬间悟了!
原来青灯一直喜欢的人是白月嘛!
不是都有这么一说吗,女子这一生,都会遇上两个男子,一个惊艳了岁月,一个温暖了时光。苏九歌是什么,苏九歌就是她心中的一点朱砂痣,因为得不到,所以一直挂念,但是就在她为苏九歌纠结的这一段岁月里,白月默默的付出与关怀细水一样侵蚀了她的生活!她口中说着喜欢苏九歌,却从不为苏九歌吃醋,明明知道自己和白月不是那么回事,只因为刚才那么点小事,就发出警告!这是什么!这是赤/裸裸的占有欲!这是赤/裸裸的爱啊!
“喂,你怎么了?怎么忽然变得很鸡血的样子……”青灯看着摇光两眼湛湛两颊通红,顿觉莫名其妙。
不是我鸡血,是你们的三角关系太狗血了!摇光热切的回握住青灯的手:“你放心,我对白月,从来没生过什么心思,你放心吧!”青灯,你也快点悟吧,你爱的从来不是朱砂痣而是白月光啊!
“……我本来是挺放心的,也只是那么一说……看你现在这样……我反而不放心了。”青灯嘴角抽搐了一下,忽然一捂肚子。“哎呀不行了,我真的要去了,总之,你记得我的话,还有你回去睡吧拜拜明天见!”
一溜烟儿便消失不见了。
摇光回头看看刚才白月消失的方向,又看看青灯去的方向,果然是……绝配。
第二十天一大早醒来,收拾妥当之后,摇光思虑片刻,决定去德妃夙玉那里走一趟。
一来,自己“死”后,德妃真妃还有思茜三人争权,真妃动了胎气差点滑胎,现在安心在她的殿中休养,“思茜”又是个冒牌货,后宫真正能说话的,就是这位给君无端生了一位皇子的德妃娘娘了,走动一下也没什么坏处,再来,颦颦一直跟在她的身边,自己对颦颦太过寡情,心里怎样也过意不去,如若不是她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摇光这次无论如何也想把颦颦带上。
至于白月昨夜对那竹筒的态度,亦要待陆云沉回来,确定它是对自己有用的东西才能够确定该不该对他说明……摇光不否认,自己去德妃那里,还有着些许逃避态度,她不想把自己所有的底牌都曝露人前,即使白月和青灯。
她必须为自己多准备一条后路。
德妃对于摇光的造访,自然是表现得极开心,拉着摇光的手说了好多话,当然也没什么特别的话题,深宫寂寞,有个人陪着坐坐就不错了,再者一个是“宠妃”,一个是皇子的母亲,隔阂在那里,谁敢真心相交。
倒是颦颦看她来了之后两只水汪汪的眼睛说不出的幽怨,为她泡了一盏茶,奉过来的时候手还有些抖。
原本就是抱着敷衍的心态来的,此刻更没了心情,摇光实在受不了颦颦的目光,小心肝儿一抽一抽的,最终找了个借口落荒而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