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灯有一副不错的嗓子,如此失态的岔了调子的话,声音还是那么好听。
摇光可没心情欣赏,她原本因为害羞尴尬而燥红的脸一下子变得苍白,坏了!
她不管不顾一下子挣开青灯的环绕,游到池边,她哆哆嗦嗦抓起面皮就往自己脸上贴,“快!你刚才声音那么大,一定惊动外面的人了!”摇光哭,是谁刚才说自己有点武功听得见人进来的,那么大一个活人愣是没察觉,最后还被吓得失态一声尖叫。
妹子,你的确很萌!不过是呆萌傻萌的萌!面皮像与她作对似的,怎么也不熨贴,青灯也吓倒了,过来帮忙,“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马上,马上,”游过来接过面皮,比摇光还哆嗦。
白月飘然落下,脸撇在一旁,不好意思道:“我怎么办。”
怎么办?摇光听着外面一阵乱七八糟的脚步声。
“娘娘,”
“娘娘,您怎么了?”
“出了什么事,娘娘,娘娘,”
嘈杂一片,却皆是小婢的声音,无妨大计。
“不许进来!”摇光冲着外面没形象的大喊,“都给我退下!没我的命令谁也不许进来!”
再头疼的看白月一眼,小声道:“会闭气吗?”
“嗯。”
“跳下来,等我们出去把人的支开,找个地方藏起来。”她上岸,错身而过的时候,摇光不自觉的停顿了一下。
苏九歌在锦城陪伴她的时候,正是易容做白月的模样。
此刻她还真的有点不习惯,一直只注视着青灯的白月,眼里丝毫没有自己倒影的白月。
青灯也收拾妥当,和衣上来,冲着白月皱了下鼻子,煞是可爱,白月认命的潜水水中,片刻花瓣便均匀的浮至水上,掩饰熨帖,再无一丝涟漪。摇光深吸了口气挑开帘子,一行婢女皆忧心忡忡的等待在外。
“看你们大惊小怪的样子,我不过是脚滑了下,还能淹死在里面不成。”摇光什么都缺,最不缺的便是从小养成的小姐脾气,端起架子来自有一番气场。
“奴婢惶恐,”众人果然中计。
她唇角稍稍抿过一丝笑,不过很快敛去,“算了,好好的兴致又被搅合没了,柳絮,我们回去吧。”
“是。”青灯在身后附和。
虽然很快掩饰过去,君无端那里还是得了消息。
摇光心中惴惴不安。
这两天从陆云沉开始,青灯、白月陆续出现。
那苏九歌呢?
和青灯在池子里泡了半天,说的却是别的话,把这篇掀过去了。
他是不是在君无端哪里?
怀着这样的心情,摇光被宦官引至君无端的寝宫中,君无端正在批阅奏折,除了一干侍卫,却是一个闲人也没有,摇光也不知是否该失落。宦官冲君无端说一句“皇上,思茜娘娘来了。”之后,君无端只“嗯。”了一声,继续批他的奏折,看也不看摇光一眼。
这次君无端寝宫中的香炉烧的是木樨香,清淡溢远,摇光敛眉不语,就这样闻着香气等待。
待宫女添了两次香料,君无端才把奏折放在一边,抬头看摇光:“听说你在晏池出了一点事故?”
摇光的托词早已经想好。“回禀皇上,臣妾只是在水中嬉戏的时候不小心滑了脚,所以才失态尖叫,好在晏池水浅,并无大碍。”
“哦,当真这么简单?”
这话寓意太广,摇光大惊,马上跪下:“臣妾所言句句属实,不敢有半点欺瞒。”刚才君无端给她下马威,让她站了一个时辰没动,膝盖好疼。
“那就好,你要知道,很多事情,都没你想的那么轻松简单。”君无端高深莫测:“我倒不知道,你何时对一个奴婢这么好,竟然让柳絮和你一同洗澡。”
“柳絮是皇上的人,我自然要好生对待她。”摇光兵来将挡。
“那若不是我的人呢?”
“皇上……”摇光抬头,与君无端对视,“所谓好死不如赖活着,臣妾是不会自寻死路的。”
“那便好。”君无端很是满意。
摇光自从被君无端揭穿之后,吓到不行,说话忐忑,揣摩着君无端的心性,每一句都思虑周详,倒是也合了君无端的心意,最终没怎么为难她,将她“放”了回去。
青灯早已经在摘星阁等着,摇光一回来就拉着她的手问道:“怎么样,没被他看出来吧。”
“……没有。”摇光对她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容,“放心吧。”
“唉,我从前还不觉得自己的性子怎么糟糕,今天闯祸,才知道要改了。”青灯愧疚万分,摇光反手握住青灯的手,细滑,却凉凉的,恐怕是真的吓到了。
“你啊……”摇光摇摇头,想磕碜她两句,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这世上真心为谁好的人太少,有这么一个,就该好好的呵护。
“对了,白月呢。”
“哎呀,我一看你被那个皇帝召过去,心急就把他忘了!”
两朵奇女纸大眼瞪小眼,最后同时捂脸扭头,尴尬异常。
能把那位忘记一个多时辰……着实不易。
不会在池子里闷死了吧。
事实证明,白月没两人想的那么笨。
当“柳絮”扶着“思茜”回到房间,一看,哟,被两人念叨的某人正大喇喇的躺在摇光的贵妃榻上,身上只着了中衣,摇着扇子,自有一番风流态度,与刚才那个捂着鼻血的猥琐形象有着天壤之别。
青灯脸色大变:“混蛋,你竟然敢明目张胆的睡在这里!刚才珠儿……啊不,是摇光……啊不,是思、茜、娘、娘因为你搞得那么惨,你还好意思睡在这里!”彪悍的两步上前抓住白月的胸襟,低声喝道:“趁大家还没发现给我滚啦!”
白月继续摇着他那把装十三用的扇子,点点梅花在上面,写意十足。“这不是好好的回来了吗?是不是啊珠儿姑娘,”竟然还同摇光抛了一个媚眼。
“没回来怎么办!滚啦滚啦!”青灯继续咆哮。
摇光看着青灯一阵狂抓,白月本来就只着了一身中衣,现在被拉开,胸膛大片肌肤裸露,顿时不知道眼睛往什么地方放了,本着男女授受不亲的原则,她把头稍稍撇开,广袖往脸上一遮,小心的提醒青灯:“青灯,形象,形象!”
“……呃!”青灯反应过来,大窘,讪讪的把白月差点扯成两半的衣服囫囵的合住,末了还安抚的拍拍他的胸脯:“这、这是个美丽的误会,不小心激动了,没事吧,没事就好。”
白月毫不客气,白了她一眼,朱唇轻启,道:“猪。”
摇光歪歪嘴,这一对冤家!
“你们两个怎么这么奇怪,怎么一点不着急呢!”青灯跺了跺脚,恨恨的看了摇光白月一眼,“被人发现了怎么办啊!”
“所以我才说你是猪啊!你要有珠儿姑娘一半聪慧就好了!”白月熟练的合上扇子,扇柄在青灯脑壳上“碰”的敲了一下,青灯立刻捂住脑袋“哎哟”一声,两眼泛着水光,什么意思嘛!“如果我笨,还不是因为天天受你虐待!”哼。
“既然人家都平安回来了,这说明皇上就没有追究你我之事,你真当皇帝是脑残一句滑脚就能搪塞过去啊。”
“咦?”青灯疑惑的看看摇光。“是这样?”
“不错。”摇光口中答道,心中还是有些惊讶的,自己能料到君无端的心思这没什么,白月还未待她平安回来便来到这摘星阁,好一颗剔透的七窍玲珑心,想从前自己便没有小看此人,否则也如青灯一般被他耍着玩。
“……可是,我怎么越来越听不明白了,你们到底唱的哪台戏里的词啊……”青灯挠挠头,难道,其实摇光很聪明根本可以自救?那她为什么还会被坑回皇宫啊……
“算了,这么废脑子的事儿你别想了,本来就够笨了,再想更笨了。”白月站起来托住青灯的脑袋。“你啊,就听珠儿的话,她让你干什么,你干什么就对了。”
“喂——”青灯大大的不服,此刻,摇光在她心里,暂时被定义为“别人家的孩子”,乖巧懂事聪明,让自己受尽了苦头和歧视,什么意思嘛,你敢不敢直接告诉我!
“好了好了,我来告诉你便是。”摇光猜再这样,青灯真的要生气了,连忙安抚道。“这样说吧,你们来皇宫的时候,守卫如何?”
“很轻松啊。”
“这就对了,一国之君住的地方,众人想来便来,想走便走,不是很奇怪?”
“啊?”
“青灯姑娘出生江湖,对于‘皇权’二字,恐怕还不怎么了解。”摇光将手背在身后,娓娓道来:“自古时盘古大神开天辟地,女娲造人,大禹治水,五帝起,商暴政,武王发兵,七国乱,始皇帝一统天下,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后刘项二人夺权,汉朝治百年,至三国,曹操得天下,到如今的君姓掌之,仔细算来,却已经有上千年之久……”
“这个,有什么关系?”青灯更糊涂了。
摇光不着痕迹的叹息一声:“我只想说,帝王是一个时代的集权产物,一个王朝千万人的兴废,全在他手中掌控,是最尊贵的,古往今来,只有在朝代更迭的时候,皇帝的性命才或受到威胁,璃国自太祖皇帝得天下,先帝继位之后,又被沐言皇帝夺权,及至君无端,璃国才出了四位皇帝,更未有衰败之相,太平盛世中的皇宫森严程度,岂是几个稍微有点武功的武林中人就可以随便出入的地方?”
说道此处,摇光心中一懔,脑海中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
“可、可是的确挺容易进来的啊……”青灯不自禁喃喃道。
“所以,这皇宫现在如今轻易就可以出入,必定是因为那位的默许啊。”白月笑着看看摇光:“不过我倒是好奇,皇上是怎样未卜先知,知道会有人来救你……”
广袖之下,摇光的小指不自觉的抽搐一下,不对!君无端还不至于为了一个小小的她将自己置于危险,任由皇宫的守卫漏洞百出,一定有什么是自己不知道的事!
“那这么说,摇光,你从前好厉害,你竟然可以从这里逃出去,还逃了大半年……”青灯自然不知道摇光的心中所想,听她这样说,出入宫中,竟是难到极点的事情,何况是永久性诈死了!
摇光尴尬得笑笑,“我那时是运气好,并不在宫中,所以只要只要找个替身瞒天过海就成功。”当然,这也要归结于她夫君从不正眼看她,所以没看出挺尸的那个是假的,像她爹娘,一眼就看出来了。“再者,皇后在大理寺遇害,大家都乱成一团,才给了陆云沉可趁之机,若是在后宫发生此事,就没那么简单了。”
“原来如此。”青灯心有戚戚的点头。
“所以,皇上是故意放你们进来,只要不是太过分,他都不会追究。”摇光强迫自己不去想更深的东西,“放心了吧。”
“……嗯。”
白月看着青灯似懂非懂的点点头,估计正在消化,模糊的样子可爱的让人忍不住想欺负两把,再看摇光……
虽然眼神湛湛,却似乎与刚才有所不同。
为什么?
白月眼底滑过一丝笑意,这位皇后娘娘,虽然本质没有她所表现的那样无害,帝王权术琢磨得十分通透,可惜心比天高命比纸薄,半点防身的本领都不会,后宫的争斗竞逐如鱼得水,外面稍微遇到力气大的、有点武功的便输的稀里哗啦,比十个青灯还拖累。
这样想来,自己比苏九歌可轻松多了。
“你色迷迷的笑什么!”青灯缓过劲来,又开始找茬。
白月看着她,柔声道:“我在想,还是你好些。”
“什么?”
什么我好一些?
莫名其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