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白猫掉在水中,恰好一只黑猫经过救了它,问,那只白猫开口第一句话说的是什么?”
青灯迷上了给摇光讲笑话,有冷有热,答案天花乱坠,刷破了摇光层层的下限,没想到今日却讲了一个平庸的。
摇光想了片刻:“……喵?”
“啊……答对了。”她的表情甚为失落,一般人都是答谢谢的。
“你以为人人都和你一样那么笨。”白月用食指戳她脑袋,这个典,其实是白月先捉弄青灯的,那时她还没那么多心眼,一问就上当,被奚落了好久。
青灯恨恨的看了白月一眼,找了个墙角画圈圈去了。
摇光和苏九歌对视一笑,一对欢喜冤家。
“苏苏,你们什么时候才能把那个方丈搞定啊,每天都要去,烦死了!”青灯嘟着嘴抱怨。
摇光听她话一笑,真是个没吃过苦的人,她当初在感悟寺半年,天天听方丈讲法念经,现在再给她一只木鱼,她就能把《金刚经》全数背下来,一字不差。
“你如果觉得我无聊,今日就和苏九歌他们一起去吧。”
“我也想啊,可苏苏一定要我陪在你身边……”青灯幽怨的看了摇光一眼,摇光却是一怔,不过瞬间通透,司徒绾绾,祁连修,就这两个哪一个都能要她命,偏偏青灯什么都不知道,所以才觉得大惊小怪。
摇光感谢的看了苏九歌一眼:“谢谢。”
“没事。”
青灯看着两人,哼哼一下把头转开。
到了巳时,平日送菜的老头子还没来,好在下山也不是很远,青灯就拉着摇光一起下山买菜去了。
摇光已经好久没过老百姓的生活,集市中热闹异常,摆摊的小贩比比皆是,都是平常蔬菜,青灯提着篮子有模有样,挑来拣去,讨价还价,然后把菜往摇光提着的篮子里一放,豪迈的道一声:“继续!”
回去的时候,两人有说有笑,却听后面一声喊:“让开让开——”
摇光反射性的拉起青灯往旁边退了两步,回头一看,一溜官差拉着一个头发凌乱的女子,从她们身旁走过。
那女子不止头发凌乱,衣服也被扯得没了形状,面如死灰的任差官推推搡搡,后面跟着一个白发苍苍的驼背老头,一边哭一边对差官道:“各位大人,各位大人,冤枉啊,秀珠绝对没有杀人啊……”
摇光和青灯同时张大了嘴,这个老头,不是每天担菜上山卖的那个秦伯吗?
青灯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了秦伯:“喂,秦伯,怎么回事,你家女儿怎么了,难怪你今天没去送菜,害得我们……”
“女儿啊、女儿啊……”老人一心记挂着自己被抓去的爱女,哪里顾得上青灯,那么老的岁数,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扯开青灯,继续追了上去。
青灯一跺脚:“……喂!”
“青灯,算了算了,你看人家那个样子了……”摇光连忙安抚青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们还是快回去吧,迟了饭,白月又要说咱们了。”
摇光虽然也揣了一肚子好奇,可事不关己的时候,终归少了几丝热忱,所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各人有各人的命,管多了终究惹祸上身。
“就去看看嘛,就去看看嘛,”青灯和摇光撒娇。
“那就看清楚怎么回事就走,不许多管闲事。”
两人各自退让一步,跟着差官,一起走到了县衙,摇光一直看着那叫秀珠的女子,面色阑珊了无生意的样子,也不知她究竟犯了什么罪。
同时还有两家人家,皆是掩着帕子哭得死去活来。
县令将手中的板木一拍,一句“堂下何人”冷漠异常。
“大人,大人,您可要为我家小儿做主啊,”
“大人,大人,您可要为我家小女做主啊,”
摇光和青灯两人同时觉得虎躯一怔,也在她们哭啼的叙述中,知道了事情的来历。
人间最凄惨不过白发人送黑发人,这个秦秀珠也着实可恶了点。
看秦伯那么大年纪却每日往碧云寺送菜就知道,他家中的境遇,并不是很好,秦秀珠如同别家的女子一样,去大户人家做了丫鬟,其中堂下一家,正是她侍奉的主人,姓王。
所以说,如果自家有个年龄正好的公子,千万别找年纪轻又长相水灵的丫鬟,眉来眼去,绝对会发生点什么让父母闹心的事儿,这家人也不例外。
那个王公子和秦秀珠关关雎鸠,在河之洲,一个非卿不娶,一个非君不嫁,爱情轰轰烈烈感天动地,让周围邻居看足了笑话。那王公子是个神奇的人物,他觉得待自己和秦秀珠生米成炊,家里人就不得不同意了,异想天开,竟然收拾了东西和秦秀珠一起回家,入赘秦家,王家二老气的半死,最终不认这个儿子。
甜蜜,必定是甜蜜过,可是,终究抵不过没钱的凄凉,王公子从小到大没受过苦,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堂堂的王家公子,又要去下田种地,又要担着菜去集市卖,面皮太薄,总觉得去买菜的都是去奚落他的,最终对秦秀珠生了怨愤,竟然在她怀孕之后弃之而去,回家和二老认错,不再闹腾,安心娶父母指定的一家小姐为妻。
于是,自然有了眼前的一幕,秦秀珠眼睛一红,心一黑,在王公子大婚,也就是昨天,偷偷进了王府,在人家交杯酒里下了药,人间四美之一,洞房花烛夜,就这么成了月黑杀人夜。
白月听到这个故事的时候,在青灯的脑门上猛敲一下:“你倒是看戏看痛快了,知不知道我和阿九发现你们俩不在的时候有多着急。”
“人家错了嘛。”青灯虽然在道歉,语气却十足十的不诚恳。“不过我挺佩服那个秦秀珠的,霸气啊,别辜负了就一碗老鼠药送过去,负心人就该死,懦弱的女子被人欺负,这样也给那些随便乱来想抛弃人家就抛弃人家的渣男提个醒……”
“可是她做法也太偏激了点,再说,杀了那个王公子就算了,他的妻子有什么错,就因为嫁给他,也被一杯酒毒死了。”摇光不太赞同秦秀珠的做法。
“是她活该,谁让她嫁之前不看清自己嫁得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青灯是无心之语,摇光却觉得心口一闷,说不出来的疼。
“青灯!”白月神色蓦然变得严肃,摇光一看白月要发飙,连忙打圆场:“算了算了,要死要活都是别人家的事,咱们为这个纠结多不值。”
苏九歌看了她一眼,并没有说话。
一切都收拾妥当之后,摇光又进厨房,打算理晚上的菜,反正也无事,闲着是闲着。
将窝笋头顶的菜叶掰下来放到一边,拿起小刀开始削皮,她现在做这些事已经非常熟练,不用青灯在一旁看着,怕她削皮不成反削了手。
苏九歌进来的时候,她已经把一个窝笋削好,扔在盆子里发呆。
“现在弄这些还太早。”
苏九歌直直的看着她。
摇光有些尴尬,叫了一声九公子站起身来,不料苏九歌上前一步揽住她的肩膀,将她扣在自己怀里。
“如果想哭,就哭出来罢。”
他的嗓音温柔又美好,摇光却听着十分心酸。
其实青灯说的没错,是她活该,是谁让她嫁之前不看清自己嫁得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是她自作自受,所以才沦落到今日有家不能回,隐姓埋名,甚至不得不易容求生的地步。
明明知道自己要负大半责任,可是想到君无端的种种,又觉得委屈异常。
“我不是想哭,就是觉得委屈,可是又想起了如黛。”摇光慢慢的从苏九歌的怀中退了出去,“九公子,你还记得当初我出宫吧,那一次,并不是兴致使然,我与白月,也是在那里相识的,我意外遇险,他救了我,你不知道吧……”
苏九歌把眼帘垂下,他怎么会不知道,他在宫中,忽然来报,薛夫人暗中寻找一人下落,他瞬间想到了她,将小狐狸从谢颦手中要回去,让它带路寻她,她在昏迷中还叫了他的名字,他要带她走,却忽然听到房顶上有人揭瓦,一念之差的闪躲,接着便是无数次错过。
“今天在集市上,青灯要去看,我却害怕,我在她的身上看到了如黛的影子。”那样心如死灰的眼神,她怎么也忘不了,可是,她又在那个无辜的妻子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究竟谁对谁错?“我未来应该何去何从?”
“摇光……”苏九歌的嗓音,就像最纯粹的玉,摇光惊讶的抬头,这是苏九歌第一次叫她的名字,从前,他都是称呼她为皇后娘娘。
“怎、怎么了?”
有些狼狈的撇开头,她知此刻自己的脸必是赤红如朱砂。
“这次事情完了之后,你跟我走吧。”
猛然睁大了眼,苏、苏九歌他……
“你不愿?”
苏九歌一皱眉,摇光就觉得整个心都揪起来了,可是……
“我,从来没有想过这些……”
“那从今日开始,就好好想想吧。”
“……嗯。”摇光点点头,慢慢的,浅浅的,就如门外的清风。
细碎的光影斑驳,一两束光带着热度照耀进来,摇光发现,那光中,竟然有许多微尘。细小的颗粒,在空中翻飞跳舞,无光之中,却是一片安然静谧。
她是不是可以期待,于苏九歌而已,她也是不同的呢。